壶关之败的消息传回长安,未央宫暖阁内,刘协拿着陈宫那份字字泣血、同时又为吕布百般转圜的请罪奏报,眼角嘴角一起抽搐。
“整整六千精锐骑兵啊!吕布!吕奉先!”刘协心痛得无以复加,他掰着手指头算,如今朝廷满打满算,能机动作战的精锐骑兵也就五六万之数,吕布这一下子就报销了十分之一!一个骑兵的培养和装备成本,抵得上多少个步兵?这损失,简直是在剜他的心头肉!
暴怒之后,是深深的无奈。刘协强压着火气,提笔批复陈宫的奏报,语气极其严厉:
“吕布轻敌冒进,致有此败,累死三军,其罪难恕!念其往日功勋,且有悔过之心,着令戴罪立功!并州军事,需与陈宫商议而行,若再刚愎自用,定斩不饶!另,赐《孙子兵法》、《吴子》各一卷,着吕布每日研读,交由陈宫考核!钦此。”
写完后,刘协犹觉不解气,又补充了一句:“告诉他,朕在长安,等着看他如何将功折罪!”
可怜的温侯,在并州收到这封措辞严厉、还附带“家庭作业”的圣旨时,脸都绿了。他捧着那两卷兵书,如同捧着烫手山芋,对着陈宫哀叹:“公台,陛下这是要某家弃武从文么?”
陈宫面无表情:“奉先,陛下这是为你好。你若早听我一句,何至于此?” 吕布顿时蔫了,哪里还有半分纵横天下的飞将风采。
败仗的阴霾尚未散去,并州前线总算是传来了一个让刘协精神一振的好消息——煤炭!大量的煤炭!
随着吕布和陈宫稳扎稳打,步步为营,虽然推进速度慢得像蜗牛,但控制区域逐渐扩大。不断传回喜讯:上党郡、西河郡、上郡,均发现了大量易于开采的浅层煤矿!消息传到长安,刘协看着奏报上“煤层厚达数尺,绵延数里”的描述,眼睛都快放出光来了。
刘协兴奋地搓着手,他立刻召见贾诩。
“文和!立刻加派人手,优先前往这三郡,设立官营煤矿和加工工坊!给朕全力生产蜂窝煤和焦炭!”刘协语速极快,“之前的产量远远不够,焦炭优先保障少府工坊炼铁,蜂窝煤……嘿嘿!”
贾诩领命,但效率却是极高,一道道指令迅速通过绣衣府的秘密渠道发往并州。
几日后的一个下午,刘协秘密召见了糜竺。暖阁内,没有旁人,只有君臣二人和一个造型奇特的炉子。
蜂窝煤呀!早就在焦炭制作的时候一起跟着做了一些,只不过炼制曲辕犁、马镫、马铁蹄、牛铁蹄以及兵器、甲胄需要大量的焦炭,现在的技术又不支持深挖,倒是焦炭根本不够用,蜂窝煤的更是在一个小作坊十几人在小规模生产。
“子仲,来看看此物。”刘协笑着,亲自拿起一块黑乎乎的蜂窝煤,放入炉中,点燃。火焰很快升腾起来,稳定而持久。
糜竺起初还有些不明所以,但作为顶尖商人的敏锐,让他立刻察觉到此物的不凡。他仔细观望着炉火,又看了看时辰。这一看,就是整整一个时辰(两个小时)!那块蜂窝煤依旧在稳定燃烧,看那势头,再烧一个时辰也毫无问题!
“神物!陛下,此乃神物啊!”糜竺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此物燃烧如此持久,热度稳定,远胜木炭!若用以烹茶、取暖,乃至小规模工坊之用,简直……简直妙不可言!”他脑中瞬间开始飞速计算成本和市场。
刘协笑眯眯地问:“子仲觉得,此物价值几何?”
糜竺迅速冷静下来,恢复了他精明商贾的本色,沉吟道:“陛下,寻常木炭,一斤(汉斤=250g)约值2文钱,燃烧时间短,热度也不如此物。依臣估算,这一块蜂窝煤至少2斤重,此物的效用,约相当于五六斤上等木炭。若按木炭价折算,价值应在10文到15文之间。”他顿了顿,补充道,“当然,这是刨除了运输损耗后的净价。若考虑运输,成本还需增加3文左右。因此,此物成本若能在10文以下,便有薄利可图。”
刘协心中暗笑,成本?早就核算过,大规模开采和标准化生产后,一块蜂窝煤的成本连0.5文钱都不到!。
糜竺见天子不语,以为嫌利润薄,立刻发挥了他顶级营销大师的潜力:“陛下,若将此物定位为‘世家专用’,稍加包装,言其乃‘石中精火’,‘士族专享’,契合身份气度……价格翻上一两倍,卖到30文,甚至50文一块,也未尝不可!”
刘协听得一愣,好家伙,这品牌溢价、身份营销玩得溜啊!他忍不住拍了拍糜竺的肩膀:“子仲啊子仲,你这脑袋!”
他收敛笑容,正色道:“子仲,糜家为了朝廷大义,主动上交盐铁之利,又协助安置流民,供给徐州水军物资,耗费巨大,朕都记在心里。如今,这蜂窝煤的销售,朕便全权交予你糜家商会。”
糜竺闻言,大喜过望,刚要谢恩,却听刘协继续道:“不过,规矩得定下。此物,朕按成本价5文(黑商)一块给你。前期优先售卖给那些世家豪强,价格就暂定30文钱\/块,但所得款项,需先缴纳百分之二十的‘煤税’!”
“煤税?”糜竺一愣,这新鲜词他还是头一次听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利润不都是朝廷的吗?怎么还额外收税?
刘协解释道:“税是税,利是利。税入国库,用于国事。剩余的利润,你糜家与朝廷四六分账,你四,朝廷六。朝廷所获之利,暂定用于支付甘宁在徐州筹建水军的一应费用。”
糜竺脑子有点懵,但还是本能地开始计算。他斟酌着开口:“陛下,此物虽好,依臣估算,各州世家豪强,一年总需求量恐不会超过二十万块。一州也就两万块左右。这个价位,寻常百姓和一般的富户是用不起的。”
“二十万?太少!”刘协大手一挥,豪气干云,“眼光放长远些!此物不仅能取暖煮茶,更能代替木炭用于冶炼、烧窑!需求量必将暴增!朕先期给你三十万块,你拿去卖!定价嘛,就按你说的,走‘高端精品’路线,后面待工坊完善,朕每个月给你供给30万块,之后定价十文一块!”
“每月三十万块?十文?”糜竺心脏砰砰直跳,迅速心算:每月三十万块,售价十文,收入三百万文;运输成本折三文,成本五文,毛利两文;缴纳百分之二十“煤税”(按售价算?还是按利润算?陛下没说清,但估计是利润算,要不然不直接亏损,那就是十二万文),剩余四十八万文;四六分账,自己得四成,就是接近二十万文!一年下来……糜竺感觉自己呼吸都有些困难了,而曲辕犁的普及必然导致粮食价格的暴跌,届时运输成本再降一文.........。
“臣……臣领旨!必不负陛下重托!”糜竺激动得声音发飘,深深躬身,几乎要趴到地上。他仿佛已经看到无数的铜钱如同长江大河般滚滚流入糜家的库房,之前因为上交盐铁和支援水军而造成的“亏空”,瞬间被填平!
看着糜竺屁颠屁颠离去、仿佛年轻了十岁的背影,刘协优哉游哉地坐回椅子上,端起茶杯抿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