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谢承渊处理完公务回到东宫。
他习惯性地走向书房,却发现平日里总会在门口候着,或者至少会在书房里收拾的林星瑶不见了踪影。
他微微蹙眉,问身边伺候的小太监:“小瑶呢?”
小太监躬身回道:“回殿下,林姑娘今日……犯了错,被李嬷嬷叫去训诫了。”
“犯错?”谢承渊脚步一顿,“什么错?”
“听说是……和几个小宫女打架了。”
小太监的声音低了下去。
“打架?”
谢承渊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实在想象不出林星瑶那个看起来有点懒散、又有点莽撞的丫头,会跟人打架。
“她现在人在哪儿?训诫完了吗?”
小太监抬头看了看天色,估算了一下:“这个时辰……应该差不多结束了。”
谢承渊沉吟片刻,没有直接回书房,而是转身走向林星瑶居住的耳房方向。
他刚走到耳房附近的小径上,就看到林星瑶正一瘸一拐地往这边走,她低着头,脚步有些虚浮,看起来很是疲惫。
“还知道回来?”谢承渊站在路中间,声音平静地开口。
林星瑶被这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猛地抬起头,看到是谢承渊,脸上闪过一丝慌乱,随即低下头,小声说。
“殿下……您回来了。”
“嗯。”
谢承渊走近几步,打量着她。
“一下午不见人影,干什么去了?我的贴身宫女,不在我身边伺候,跑去哪儿了?”
林星瑶眼神闪烁,支支吾吾地说:“我……我去干别的活了……”
“干别的活?”
谢承渊挑眉,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味。
“干什么活连我这个主子都不知道?小瑶,你胆子不小,敢跟我撒谎了?”
林星瑶见他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知道瞒不过去,小嘴一撅,有点破罐子破摔地说。
“殿下明明都知道了,还问我……”
谢承渊看着她那副委屈又带着点倔强的样子,心里觉得有些好笑,但面上依旧淡淡的。
“挨欺负了?”
林星瑶一听,立刻抬起头,脸上带着点小得意。
“才没有!她们比我惨多了!四个打我一个,都没占到便宜!”
她忘了手上的伤,下意识地想挥挥手,结果牵动了伤口,疼得“嘶”了一声。
谢承渊看着她脸上隐约可见的抓痕和红肿的嘴角,又听她这么说,忍不住低笑出声。
“你倒是厉害。”
林星瑶被他笑得有点不好意思,低下头:“我回屋了。”说着就要往耳房走。
谢承渊却跟在她身后,一起走进了她那间狭小的耳房。
林星瑶愣了一下,转身拦住门口:“殿下!您怎么进来了?这……这是我的房间……”
谢承渊神色自若:“这里是东宫,我想进哪里就进哪里。”
他边说边环顾了一下这间小屋,房间确实很小,除了一张简单的床榻、一个小柜子和一张桌子,几乎没什么多余的空间,陈设也十分简陋。
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林星瑶看着他打量自己的“蜗居”,有点窘迫地站在一边。
谢承渊收回目光,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白玉药瓶,递到林星瑶面前。
“脸上都有伤了,一点不知道保护自己。”
他的语气带着些许责备,但更多的是一种无奈,“怎么不告诉我?”
林星瑶接过药瓶,心里有点暖,嘴上却嘟囔着。
“她们……她们都才十四五岁,还是小孩子呢……我跟您告状,显得我多欺负人似的……”
谢承渊闻言,挑眉看她,语气里带着点戏谑。
“她们是小孩子?那我呢?我如今也是十五岁那在你眼里是不是也是小孩子?”
林星瑶一时语塞,看着眼前这个虽然年纪小但气场十足的少年太子,脑子一抽,脱口而出。
“那……那按理说,您还得叫我一声姐姐呢!”
谢承渊被她这大胆的言论逗笑了,摇头道。
“口气不小。我可没看出来你哪里有半点当姐姐的样子。”
他拿回药瓶,打开瓶塞,示意林星瑶坐下:“过来,我给你上药。”
林星瑶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殿下!我自己来就行!”
谢承渊却没理会她的拒绝,目光落在她一直下意识蜷缩着的手上。
“你自己来?你的手……能行吗?”
林星瑶看了看自己红肿的手心,知道瞒不过,只好乖乖坐下,闭上眼睛,仰起脸,一副“任君处置”的模样。
谢承渊用指尖蘸了些清凉的药膏,小心翼翼地涂抹在她脸颊的抓痕和红肿的嘴角。
他的动作很轻,很专注。
看着林星瑶近在咫尺的脸,她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因为疼痛而轻轻抿着的嘴唇。
谢承渊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手上的动作也不自觉地停了下来。
他好像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认真地看一个女孩子的脸。
林星瑶感觉到他停了手,疑惑地睁开眼睛:“殿下?怎么了?”
谢承渊猛地回过神,掩饰性地轻咳一声,移开视线:“咳……没什么。”
他继续手上的动作,但耳根却不受控制地微微泛红。
林星瑶歪着头,看着他微红的耳朵,好奇地问:“殿下,是不是我屋子里太闷热了?您耳朵都红了。”
“没有。”谢承渊矢口否认,加快了上药的速度。
林星瑶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心里突然冒出一个问题,忍不住问了出来。
“殿下……您也会给别的宫女这样上药吗?”
她心想谢承渊小时候这么温柔体贴,心思又细,该不会是个中央空调吧?
对谁都这么好?
谢承渊手上动作一顿,看了她一眼,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淡淡地说。
“药上好了。你这几天好好休息吧,手上的伤没好之前,不用来书房当值了。”
说完,他收起药瓶,转身快步离开了耳房。
走出那间狭小的屋子,傍晚微凉的风吹在脸上,谢承渊才感觉脸上的热度降下去一些。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还有些发烫的耳朵,心里有些乱。
我刚才……是怎么了?
他其实早就发现,自己会不自觉地留意那个叫林星瑶的宫女,观察她的小动作,猜测她的心思。
但他一直告诉自己,这只是因为她是自己的贴身宫女,检查她的工作,了解她的品性,是分内之事。
可刚才那一瞬间的心悸和失神,却让他无法再自欺欺人。
他摇了摇头,试图将那些纷乱的思绪甩开,快步向自己的寝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