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诺尔玩心顿起,他将掌心的翡翠绿蚁轻轻放在地上。
奇妙的一幕发生了——
那些原本杂乱无章的黑色蚂蚁,仿佛瞬间接到了某种无声的命令,纷纷停下爬动。
转而面向翡翠绿蚁,触须快速摆动,如同最忠诚的卫兵在向它们的君王致意。
簇拥在它周围,形成一个小小的、秩序井然的圆圈。
“呵,还有点王者风范。”
夏诺尔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微观世界的权力更迭,心情越发平静。
即便身处牢笼,他依然有闲情逸致观察蝼蚁,这份从容,源于对自身实力的绝对自信,以及对同伴的无比信赖。
---
与此同时,第十七兵团驻地。
卡尔西斯和克里夫风尘仆仆地赶回。
然而迎接他们的,并非凯旋的欢呼,而是一副如同被瘟疫肆虐过的惨淡景象。
营区内弥漫着浓重的草药与血腥混合的怪异气味,哀嚎与呻吟声不绝于耳。
随处可见缠着渗血绷带、缺胳膊少腿的士兵,他们眼神空洞,脸上写满了痛苦与麻木。
更有甚者,被隔离在特定的区域,皮肤上可见诡异的隆起或溃烂,显然是某种寄生虫或病菌感染的症状。
整个军营死气沉沉,往日里的操练呼喝声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窒息的绝望。
“这……这他妈到底是怎么回事?!老子才离开多久!!”
克里夫双目赤红,一把抓住闻讯赶来的副官——
一个戴着眼镜、原本斯文此刻却满脸疲惫与悲戚的年轻军官。
副官看到克里夫,嘴唇哆嗦着,仿佛看到了主心骨,却又被巨大的悲痛压垮。
在克里夫的再三逼问下,他才用沙哑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诉说了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
“数…数月前开始,兵团各处防区,毫无征兆地出现了大量的虫类危险种…种类繁多,防不胜防……”
他推了推滑落的眼镜,手还在微微颤抖。
“起初…起初我们还能组织清剿,但没过几天…事情就失控了…”
他的声音带着恐惧:
“一些士兵…士兵的身上…开始莫名其妙地出现虫子!从皮肤里钻出来…或者在…在睡梦中,就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毒虫啃食…啃食殆尽……”
他哽咽着,几乎说不下去,“连…连阿莫他…他也……”
阿莫是他亲弟弟,年纪轻轻跟着他参军,还是个新兵蛋子。
没想到,如今走在了他哥哥前面,两人已天人永隔。
副官低下头,肩膀剧烈地耸动,压抑的哭声在压抑的营帐中显得格外凄凉。
克里夫铁拳紧握,指节发白,他拍了拍副官的肩膀,沉声道:
“冷静点,告诉我,后来呢?”
副官深吸几口气,强行平复情绪,眼中却燃起一丝异样的光芒,那是对救命恩人的感激:
“后来…是佩劳斯大人!是佩劳斯大人挺身而出,临危受命,日夜不休地研究,终于找到了克制这些怪虫和救治被寄生者的方法!”
“是他力挽狂澜,拯救了兵团!”
“现在,佩劳斯大人已被正式任命为千夫长,负责全军的防疫与救治!”
听到佩劳斯的名字,克里夫眼中闪过不屑与凝重。
但随后立刻继续追问:
“那兵团内部关于夏诺尔的通缉令,又是怎么回事?”
此言一出,副官脸上的感激瞬间被强烈的憎恨所取代,眼镜后的目光锐利得像要杀人:
“当然是因为!在夏诺尔曾经驻守的营区废墟下,我们发现了残留的、未被完全销毁的未成熟虫卵!”
“后来做了实验,那些虫卵…我们亲眼看着它们破壳,孵化出来的,正是之前肆虐兵团的那种致命毒虫!”
他声音激昂,带着不容置疑的愤慨:
“证据确凿!他凯撒·夏诺尔是第十七兵团的罪人!”
“而且,就在灾难爆发前夕,夏诺尔就那么‘巧合’地离开了兵团,不知所踪!这不是做贼心虚、畏罪潜逃,还能是什么?!”
“是他!一定是他带来了这场灾难!他害死了阿莫!害死了那么多兄弟!”
副官的控诉掷地有声,情绪真切,每一句都是他亲眼所见、亲身所感“事实”。
克里夫眉头紧锁,他知道这个副官为人正直,对他忠心耿耿,绝不会凭空诬陷。
所以佩劳斯这一手,不仅利用了灾难,更利用了受害者家属的悲痛与仇恨。
将所有的矛头精准地引向了不在场的夏诺尔,手段不可谓不毒辣。
“行了…我知道了。”
克里夫的声音有些沙哑,他再次重重拍了拍副官的肩膀。
“你…节哀。弟兄们和你弟弟阿莫他们的仇,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给大家一个交代!”
说完,克里夫面色阴沉地转身离开。
他没有注意到,在他转身之后,那名副官缓缓抬起头,镜片上反射着帐内昏暗的光。
眼底深处不再是悲伤,而是一种近乎疯狂的、被仇恨彻底吞噬的执念。
他望着克里夫离去的背影,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如同诅咒般呢喃:
“交代…不……我只要…杀人者…偿命!!”
这微不可察的低语,如同毒蛇吐信,悄然融入了兵团压抑的空气中,预示着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
佩劳斯泼下的脏水,已然生效,并且正在催化着更危险的局面。
……
沉重的脚步声在营帐外响起,门帘被一只粗壮的手猛地掀开,带进一阵微凉的夜风。
克里夫那如同铁塔般的身影带着一身挥之不去的烦躁走了进来,他眉头紧锁,仿佛承载着整个西南战事的阴云。
“卡尔西斯,”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情况……十分不对劲啊。”
这位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猛将,此刻脸上却笼罩着一层罕见的愁容,显然外面的流言蜚语和压抑气氛让他倍感憋闷。
卡尔西斯正坐在简易的木桌旁,昏黄的油灯映照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
他没有抬头,只是专注地将面前刚沏好的、冒着袅袅热气的茶水,缓缓推向桌子的另一侧。
他的动作依旧带着贵族特有的优雅与从容,但那双碧绿色的眼眸深处,却沉淀着与克里夫相似的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