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诺尔家。
希尔坐在一张真皮沙发上,小口小口地吃着夏诺尔带回来的、用油纸包着的食物——一块夹着少量碎肉和干瘪蔬菜的粗面包。
她吃得很慢,很仔细,几乎不发出一点声音,每一口都咀嚼得很认真,仿佛在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
厚重的圆眼镜滑到了鼻尖,那双独特的紫色眼睛大部分时间都盯着自己沾了点油渍的手指,偶尔才飞快地抬起来,在夏诺尔脸上停留一瞬,又迅速垂下,像受惊的小动物。
“所以,”夏诺尔坐在她对面,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缓,“你考虑的怎么样?”
希尔咽下嘴里的食物,点了点头,长发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随手从旁边一张歪斜的小桌上拿起一张纸条和一小截炭笔,在上面飞快地写下几行字:黑面包两条、土豆一小袋、干净的饮用水一桶、灯油半瓶……都是些最基础的生活物资,字迹清晰,列得整整齐齐。
你就每个月帮我买点物资,按时我会给你工钱。
他将纸条递给希尔,又从贴身的口袋里摸出几枚较小的银币,小心地放在她摊开的手心里。
希尔的手很小,指关节纤细,掌心却有着薄薄的茧,和她懵懂的外表形成一种奇异的反差。
她低头看着掌心里的银币,又看看纸条,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将那几枚带着夏诺尔体温的银币握紧。
“有不认识的没关系,”夏诺尔尽量放缓语调。
“去西街的杂货铺,老约翰那里。把纸条给他看,他会给你东西。剩下的钱,你自己收好。”他顿了顿,补充道,“动作快一点,不要拖到天黑。”
希尔抬起头,厚厚的镜片后,那双紫色的眼睛第一次清晰地映出夏诺尔的样子。她看了他几秒钟,犹豫再三还是小心开口道。
那个……夏……诺尔先生,您不怕我……把事情……搞…搞砸了?
夏诺尔没想到希尔会这样说,不过也对,剧情里希尔除了战斗外,其他生活技能几乎都是负值。
但没关系,他这样做的主要目的也不是真的需要希尔为自己做什么,主要还是前世就喜欢希尔这个角色,其次为了挽救希尔的不幸结局。
我相信你,不需要原因,想必你也不会让我失望的!
夏诺尔温柔地开口,暗红色的眼睛中浮现心疼之色。
多好一个女孩子,就是在生活上有点自卑和不自信,这样的环境下,也难怪希尔以后会成为那样温柔的人,自己淋过雨也要为别人撑一把伞。
希尔的眼镜有点起雾了,看不太清,但还是用力地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将纸条折好,和银币一起塞进裙子内侧一个不起眼的小口袋里。
她站起身,动作带着点天然呆特有的迟缓,走向门口。
当她握住木门的把手时,又停住了,转过身,对着夏诺尔的方向,幅度很小地鞠了一躬,长长的紫色刘海垂落下来。
“……谢谢您,夏诺尔先生。”声音轻得像叹息,随即那单薄的身影便消失在门外昏暗的光线里。
头一次相识,先保持这样的关系才是最好的,虽然希尔是个天然呆,但她的心思比同龄人更加早熟和细腻,只有让她帮自己做点事,她才能心安理得的拿那些钱。
夏诺尔走到门边,看着希尔那有些笨拙却又异常安静的身影,像一抹飘忽的紫色影子,很快融入迷宫般交错、复杂的窄巷深处。
远处几个衣衫褴褛、眼神浑浊的人靠在污秽的墙角,目光如同附骨之蛆,黏在希尔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和估量。
一个靠在墙根、敞着油腻胸口的男人甚至对着希尔的方向,猥琐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夏诺尔的眼神沉了下去。一丝冰冷的、极致的杀意,如同细小的冰针,无声地刺破了他刻意维持的平静表象。他轻轻关上门,拉上门栓。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那股阴冷的气息似乎更重了。
下层自由是自由,但唯一不好的,就是虫子太多了。
总得碾死几只,才会消停!
……
一个月后的上午。
咚!咚!咚!
“夏诺尔先生?”是希尔细细软软的声音,带着一丝完成任务后的轻松,还有一点点不易察觉的、等待肯定的期待。
拉开门栓。
门外的希尔双手抱着一个不算小的粗麻布袋,里面鼓鼓囊囊装着采购来的东西。
她的小脸在阳光下显得有些红扑扑的,气息微喘,但那双透过镜片望过来的眼睛里,第一次清晰地亮起了一点点微光,像小心翼翼点燃的星火。
膝盖上有些许擦伤,头发上也粘上了几片树叶,但她似乎并不在意,眼中满是渴望表扬的神采。
“都买到了?”夏诺尔侧身让她进来,顺手接过那个有些分量的布袋。
“嗯!”希尔用力点头,跟着他走进屋子,“老约翰……他,跟夏诺尔先生……说的一样是个好人。”
她似乎不太习惯说这么多话,声音有点轻,但那份小小的雀跃却藏不住。
夏诺尔把布袋放到墙角,转身时,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希尔的,翻开柜子,找出药箱与清洁纱布。
“坐下。”他指了指那张矮凳。
希尔有些茫然,但还是顺从地坐了回去,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听这个男人的话,看着感觉还没自己大呢。
夏诺尔用纱布沾清水清洁了一下膝盖上的伤口。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希尔每次过来时不时身上都会带点伤。
对于自己帮忙清理包扎伤口,刚开始希尔还是有些抗拒的,但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
虽然他的动作算不上轻柔,甚至有些生疏的笨拙,但很仔细。冰冷的布条碰到皮肤,希尔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脚。
别动。
希尔僵住了,低头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男人。
他低垂着眼睑,专注地看着她的伤口,额前几缕深红色的碎发垂落,遮住了部分眉眼。
她似乎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最终却只是安静地看着。那双总是显得有些呆滞的紫色眼瞳深处,有什么极其细微的东西,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漾开了一圈几乎看不见的涟漪。
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无意识地揪住了粗糙的裙布。
屋子里的空气似乎变得粘稠起来,只有布条擦拭发出的轻微摩擦声,以及两人近在咫尺的、几乎交融的呼吸声。
窗外,街道的夜色正无声地合拢,带着某种不祥的预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