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带着西南边陲特有的湿黏感，穿透稀薄的雾气。
夏诺尔站在点兵场，目光如鹰隼般扫过眼前这群面孔稚嫩、装备簇新却难掩紧张的新兵。
他的队伍很快挑选完毕，人数不多，却都是些眼神中带着狠劲的苗子。
其中一个持刀的青年，却让夏诺尔的目光多停留了一瞬。
他叫诺亚？夏诺尔记得名单上的名字。
这个青年身材不算魁梧，但站姿挺拔如松，紧握着腰间一柄样式古朴、甚至有些磨损的长刀。
与其他新兵脸上那难以掩饰的、对未知战场和血腥厮杀的恐惧不同，诺亚的眼中燃烧着一种近乎实质的东西——那是刻骨铭心的仇恨！
不是泛泛的对异族的厌恶，而是仿佛淬了毒的利箭，直指那些侵扰边境的异民族。
他沉默着，但绷紧的下颌线和微微起伏的胸膛，无不透露出一种对即将到来的杀戮的…渴望。
嗯……
夏诺尔心中微动，这种纯粹而强烈的恨意，在初上战场的新兵中极其罕见。
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或许是一段被异族铁蹄踏碎的过往。
夏诺尔没有多问，秘密是每个人的铠甲，也是软肋。
他收回目光，只是将诺亚这个名字默默记下。
队伍开拔，离开了相对安全的军团驻地堡垒。
西南的环境立刻给了这些初来乍到的新兵一个下马威。
这里并非开阔平原，而是植被疯长、藤蔓纠缠的丛林边缘。
参天古木遮天蔽日，脚下是湿滑腐殖质铺就的泥泞小径。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土腥味、腐烂枝叶的气息和令人烦躁的、无处不在的嗡嗡声——那是成群结队、硕大凶猛的蚊虫，它们无视驱虫药粉的微弱抵抗，贪婪地寻找着一切裸露的皮肤。
即使军团已反复清理过驻地周围五公里范围，这种湿热、压抑、虫豸横行的环境依旧让人浑身不适，如同置身一个巨大的、闷热的蒸笼。
而那些世代生活于此的异民族士兵，早已将这片丛林化作了他们天然的猎场和堡垒。
他们如同狡猾的狼群，化整为零，组成灵活的小股部队，利用密林的掩护，不断发动着令人防不胜防的袭扰。
一击即退，遁入茫茫绿海，让帝国装备精良的正规军有力难施。
什长好！
长官好！
……
夏诺尔并没有理会手下这些人的示好，或者说他还没有那么亲民到，能和刚认识的新兵们打成一片。
自己小队目前的位置是西南城外的三四公里驻扎地，距离最边缘军队自建的低矮城墙不足一公里。
据线人的情报，看到有小股服饰古怪的人马靠近兵团，人数大概在三百人以上。
今天，是夏诺尔第一次真正带队执行驱逐任务。
按照惯例和军令，面对这种小规模的挑衅，通常的策略是：
依托城墙防御优势，将靠近城区的异族兵马驱逐即可，严禁主动深入丛林追击。
原因无他——帝国引以为傲的铁骑，在密林深处寸步难行，极易陷入被动挨打的境地。
此刻，低矮但坚固的土石城墙下，一伙约五百人的异民族骑兵正在耀武扬威地叫嚣着。
他们穿着简陋的皮甲或藤甲，挥舞着骨矛、弯刀和粗糙的弓箭，坐骑也是矮小但耐力极佳的本地马种，在城下尘土中来回奔驰，发出挑衅的呼哨声。
帝国的走狗，滚出来受死！
你爷爷在这呢，快点滚出来！
……
轰！
几乎在城门洞开的瞬间，两支队伍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出！
今天同样是卡尔西斯执行驱逐，面对区区五百异民族，他没有带出全部兵马，率领人数百余，却皆是训练有素的老兵。
他们身着制式的帝国轻甲，行动迅捷而有序，如同精密运转的杀戮机器。
无需过多指令，他们便默契地散开，形成一张坚韧的包围网，将那些叫嚣的异民族骑兵向中间驱赶挤压。
卡尔西斯本人则是一马当先，他并未第一时间动用那柄令人心悸的帝具长剑，而是挥舞着一柄精钢佩剑。
剑光如匹练，每一次闪烁都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和一个异族战士的倒下。
他的动作优雅而致命，效率极高，如同在表演一场死亡之舞，所过之处，人仰马翻。
装备简陋的异民族战士在帝国正规军的围剿下，如同撞上礁石的浪花，瞬间便显露出溃败之势。
因为人数和经验的劣势，夏诺尔等人错失先机，只解决了几只杂鱼，割下了对方的左耳。
一只左耳一点军功。
夏诺尔眼神一凛，没有丝毫犹豫，猛地一夹马腹！
他胯下的黑色战马长嘶一声，如同黑色的闪电，瞬间提速，竟直接冲入了卡尔西斯部队正在收缩的包围圈！
“站住！你……”
一名卡尔西斯麾下的老兵看到冲入的黑影，下意识厉声呵斥，但看清来人后，声音戛然而止。
旁边另一个老兵眼疾手快地拉住了他的手臂，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深深的忌惮：
“闭嘴！瞎了你的眼！没看清那是谁？是那个煞星夏诺尔！”
二人纷纷让开，放任夏诺尔冲进包围圈，哪怕是后面卡尔西斯怪罪，他们也无话可说。
军中都传开了，自家长官跟夏诺尔有很大矛盾，他们这些人谁敢拦这个杀神。
而夏诺尔麾下的新兵们，原本在包围圈外勒马踌躇，此刻看到长官冲了进去，有几个血性方刚的也下意识地想策马跟上。
“滚回去！”
卡尔西斯的士兵立刻毫不客气地呵斥，眼神凶狠。
“夏诺尔也就算了，你们这些人想干嘛！
对，别他娘的过来抢军功！这是卡尔西斯大人的猎物！新兵蛋子，想死吗？”
冰冷的呵斥和对方身上散发的战场杀气，瞬间浇灭了大部分新兵的热血。
他们脸色发白，握着缰绳的手微微颤抖，互相看着，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犹豫和退缩。
战场不是儿戏，这些老兵的眼神告诉他们，再往前一步，可能真的会被“误伤”！
然而，夏诺尔之前注意到的那个持刀青年——诺亚，却死死地盯着包围圈内正在发生的杀戮，看着异族战士一个个倒下。
他眼中那刻骨的仇恨如同火焰般燃烧，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心有不甘！强烈的杀意冲垮了恐惧。他猛地一咬牙，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手中马鞭高高扬起，用尽全力狠狠抽下！
“驾——！”
战马吃痛，发出一声悲鸣，四蹄翻飞，如同离弦之箭般朝着包围圈冲去！目标直指一个正在试图突围的异族骑兵。
“站住！混蛋！”
“拦住他！别让他进去捣乱！”
卡尔西斯的士兵再次怒吼，甚至有人拔出了腰间的短刀，做出威胁的姿态。
诺亚充耳不闻，双眼赤红，死死盯着那个异族骑兵，口中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
“让开！”
他那不顾一切的疯狂气势，竟让挡在前面的两名老兵心中一悸！
眼看着那匹发狂的战马就要撞上，两人下意识地猛地一拉缰绳，向两旁闪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