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训练室那近乎尴尬的一幕后，伏鹤和空空儿之间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训练依旧照常进行，空空儿依旧严苛，指导依旧精准。两人之间的战斗默契也越来越好。但在那之外，某种无形的隔阂似乎出现了。
空空儿不再有任何超出指导范围的肢体接触，连精神链接都似乎刻意保持着某种“安全距离”，不再像之前那样深入和……亲密。他的态度公事公办，挑不出一点错处，却让伏鹤心里堵得慌。
伏鹤也憋着一股劲，训练更加拼命，几乎到了自虐的程度。
他想证明自己，想变得足够强大，强大到足以匹配空空儿，强大到……能够打破那层该死的隔阂。
他不再主动靠近，不再有多余的眼神交流，甚至连终端联系都只剩下关于训练的必要沟通。
陈衍都看出了不对劲，偷偷问他：“喂，你跟‘银狐’大佬吵架了？怎么感觉气氛怪怪的？”
伏鹤只是摇摇头，闷声道：“没有。”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难道要告诉别人，他差点强吻了自己的向导搭档，然后被无声地拒绝了吗？
这种低气压持续了差不多一周。
这天，他们接到了一个临时的紧急任务——塔监测到边境某处出现异常空间波动，疑似有小型非法空间通道开启，需要他们立刻前往调查并关闭。
任务等级不高，但要求快速隐蔽。两人没有多余交流，迅速装备整齐，乘坐高速侦察机前往目标地点。
目的地是一片荒芜的丘陵地带。侦察机在远处隐蔽降落，两人徒步潜入。
根据探测器显示，空间波动的源头在一个隐蔽的山谷里。
山谷中弥漫着淡淡的、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能量残留，空气中游离着细小的空间裂缝，发出滋滋的声响。
在山谷中央，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不稳定的幽蓝色空间通道正在缓缓旋转，如同一个危险的眼睛。
通道周围散落着一些奇怪的、带有黑塔风格的装置残骸，显然是强行开启通道后遗弃的。
“是黑塔实验性的短程空间跳跃装置，看来他们又在测试新玩意。”空空儿观察了一下，低声说道，“通道很不稳定，随时可能崩塌或者引发空间乱流。必须尽快关闭。”
“怎么做？”伏鹤握紧了能量枪，警惕地注视着周围。山谷里静悄悄的，除了空间通道的能量嗡鸣，听不到其他声音。
“我需要靠近通道，用精神力干扰其能量结构，引导它自我湮灭。你负责警戒，确保没有干扰。”空空儿说着，便朝着通道走去。
伏鹤立刻跟上，与他保持着几步的距离，精神高度紧绷，感官提升到极致，扫视着山谷的每一个角落。
空空儿在距离通道几米外停下，闭上眼睛，强大的精神力开始如同无形的触手般蔓延出去，小心翼翼地接触并分析着通道的能量结构。
过程很顺利，通道的旋转速度开始减慢，边缘变得模糊起来。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咻——！”
一道无声无息的精神尖刺，如同毒蛇般从侧后方的阴影中射出，目标直指正在专心引导精神力的空空儿。
这攻击隐蔽而歹毒，时机抓得极准，显然是早有埋伏。
“小心！”伏鹤瞳孔猛缩，几乎是本能反应，他猛地扑向空空儿，同时精神链接全开，将自己的精神壁垒强度瞬间提升到极致，硬生生挡在了那道精神尖刺的前面。
“嗡——！”
伏鹤感觉自己的大脑像是被一根烧红的铁钉狠狠扎了进去，剧痛瞬间席卷了整个精神图景。
原野上的草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灰影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身影瞬间变得近乎透明。
他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身体因为巨大的冲击力向前踉跄，但他死死咬住牙，没有让自己倒下，依旧牢牢将空空儿护在身后。
空空儿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断了引导，他猛地睁开眼，就看到伏鹤挡在他身前，脸色惨白，口鼻溢血，身体摇摇欲坠，却依旧像一座山一样矗立着。
那双总是带着点傻气和阳光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坚毅和决绝，紧紧地盯着攻击袭来的方向。
空空儿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了一下，一股从未有过的、混合着愤怒、心疼和某种激烈情绪的热流猛地冲上头顶。
他一把扶住伏鹤，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射向阴影处。
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身影缓缓走了出来，兜帽下露出一张带着诡异笑意的脸，周身散发着不祥的、属于黑塔成员的精神波动。
“啧啧，真是感人的一幕啊，‘银狐’。”那人的声音沙哑难听，“没想到你也有需要别人保护的一天？这个小哨兵，对你很重要？”
空空儿没有回答，他只是将几乎脱力的伏鹤更紧地护在身边，另一只手缓缓抬起，周身开始凝聚起远超平时的、令人心悸的恐怖精神力。
空气中的温度骤然下降，连那些细小的空间裂缝都似乎被冻结了。
他的眼神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如同万年不化的寒冰。
“你，该死。”
空空儿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令人灵魂战栗的寒意。
他周身的精神力不再是之前训练或任务中那种受控的冰冷，而是如同失控的暴风雪，带着纯粹的、毁灭性的气息疯狂涌动。
整个山谷的空气都凝滞了，细小的空间裂缝被冻结，连那不稳定的通道都似乎在这股威压下瑟瑟发抖。
那个黑塔成员脸上的诡笑瞬间僵住，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的惊骇。“你……你的力量……不对！这不是普通向导……”
他的话还没说完，空空儿动了。
没有多余的动作，甚至没有看到他如何出手。只是一种纯粹精神层面的、碾压式的爆发。
“轰——！”
无形的精神风暴以空空儿为中心，如同海啸般向着黑塔成员席卷而去。
所过之处，地面结起一层白霜，岩石无声无息地化为齑粉。
那黑塔成员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充满恐惧的尖叫，他撑起的精神防御在空空儿这含怒一击面前如同纸糊般脆弱，瞬间被撕得粉碎。
整个人被那股恐怖的力量狠狠掼在后方的山壁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然后软软地滑落下来，生死不知。
精神风暴来得快，去得也快。但山谷中残留的那种毁灭性气息，依旧让人心悸。
空空儿看也没看那个黑塔成员的下场，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怀里的伏鹤身上。
伏鹤的状况很糟糕。
硬抗下那道针对向导的阴险精神攻击，对他的精神图景造成了巨大的冲击。
他脸色惨白如纸，呼吸微弱，嘴角还挂着血迹，意识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状态，身体软软地靠在空空儿怀里，不住地轻颤。
精神链接那端传来的波动混乱而微弱，如同风中残烛。
空空儿那双总是带着慵懒或算计的狐狸眼里，此刻只剩下全然的慌乱和……恐惧。
他小心翼翼地擦去伏鹤唇边的血迹，指尖都在微微发抖。
他尝试着将自己冰冷的精神力更加温和地注入伏鹤的图景，试图修复那些创伤，安抚那剧烈的动荡。
然而，伏鹤的图景受创太重，他的精神力本能地排斥着外来的介入，即使那介入带着安抚的意图。
“伏鹤……醒醒，看着我。”空空儿的声音失去了平日的冷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他捧着伏鹤的脸，迫使那双失焦的眼睛看向自己。
伏鹤的睫毛颤动了一下，视线艰难地聚焦在空空儿脸上。
他看到那双近在咫尺的狐狸眼里，映满了自己的狼狈，还有……他从未在这双眼睛里看到过的，近乎破碎的焦急。
“空……空儿……”他艰难地吐出几个气音，想扯出一个安慰的笑容，却牵动了伤势，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别说话，保存体力。”空空儿打断他，声音低沉而紧绷。他不再犹豫，猛地低下头，额头紧紧抵住伏鹤的额头。
这是一个比精神链接更加亲密、更加毫无保留的接触——精神共感。
更加庞大而温和的精神力，如同决堤的洪流，通过这直接的接触，毫无阻隔地涌入伏鹤濒临崩溃的精神图景。
这一次，不再是外来的修复，而是近乎融合式的滋养和支撑。
空空儿强行压制着自己因为刚才爆发和此刻消耗而同样不稳的精神力，将最纯粹、最本源的精神力量，毫不吝啬地渡给伏鹤。
伏鹤感觉自己如同坠入冰海的人，突然被捞起，放入了一个温暖而坚固的避风港。
那冰冷的精神力此刻却带着奇异的暖意，温柔地包裹着他受创的图景，修复着枯萎的草木，安抚着哀嚎的灰影。剧痛在缓解，混乱在平复。
他怔怔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空空儿。
两人的鼻尖几乎相碰，呼吸交融。
他能清晰地看到空空儿苍白脸颊上细小的绒毛，看到他因为极度专注和消耗而微微颤动的睫毛，看到他紧抿的、失去了血色的唇。
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感，如同破土的春笋，冲破了他所有的顾虑和之前的尴尬。
是劫后余生的庆幸，是被人拼死保护的震撼，是看到这只强大狐狸为他流露出脆弱一面的心疼，还有……那压抑已久，此刻再也无法忽视的悸动。
他抬起沉重的手臂，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轻轻环住了空空儿的腰，将自己更深地埋进那个带着冷香的怀抱里。
空空儿的身体猛地一僵。
伏鹤感觉到，那涌入他图景的精神力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
然后，更加汹涌，却也更加温柔的力量包裹了他。
空空儿没有推开他，反而收紧了手臂，将他更紧地箍在怀里。
两人的身体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隔作战服，能感受到彼此剧烈的心跳声，砰砰砰，如同擂鼓，分不清是是谁的。
“笨蛋……”空空儿将脸埋在他的颈窝，声音闷闷的，带着一丝后怕的沙哑，“谁让你挡上来的……”
伏鹤想说“因为是你”，却没有力气说出口。
他只是闭上眼，感受着这来之不易的、毫无距离的拥抱，感受着空空儿身上传来的、让他无比安心的气息。
这一刻，所有的隔阂、试探、犹豫，都在生死边缘的冲击和这紧紧相拥中，烟消云散。
山谷里一片死寂，只有空间通道因为失去干扰，开始加速崩塌发出的、细微的湮灭声。
幽蓝色的光芒逐渐黯淡，最终彻底消失，只留下一个扭曲的空间残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