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亮的生辰恰逢深秋,长安城外的枫叶染红了半边天际。
丞相府内却一反常态地冷清,诸葛白泽特意屏退了所有前来祝寿的宾客,只命人在后院亭中简单备了一壶清酒、几碟小菜。
司马相柳从清晨起就不见踪影。
诸葛白泽心知这人从不过问这些俗礼,倒也不甚在意,独自在院中批阅公文直至日暮。烛火初上时,他才注意到枕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紫檀木盒。
盒中正是失传数百年的《白泽精怪图》。
书页泛黄,却保存完好,每一页的空白处都用朱笔添着详尽的批注——那字迹凌厉张扬,分明是司马相柳的手笔。
更特别的是,批注的墨色中隐隐泛着暗红,竟是掺了相柳之血。
诸葛白泽一页页翻过去,看到词条时不禁失笑。
在原本记载相柳,九首蛇身,食人无数,所到之处尽成泽国的字句旁,某人嚣张地添注:克星为诸葛孔明。
偷来的?他头也不回地问道。
司马相柳的身影从梁上落下,黑袍在烛光中轻扬:抢来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日天气不错。
诸葛白泽这才注意到他袖口有一道不易察觉的裂痕,隐约透着血腥气。皇宫宝库机关重重,即便是司马相柳,要取走这等重宝也绝非易事。
胡闹。诸葛白泽拉过他手腕,指尖白光流转,那道伤口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司马相柳抽回手,目光落在窗外:顺便而已。
午后,诸葛白泽回赠了一份礼物。
那是一副用相柳蜕皮制成的护手,内衬镶嵌着温润的白泽鳞玉。司马相柳试戴时发现,内衬竟用金线绣着精细的阵法——是能让他触碰阳光的避煞阵。
相柳属阴,最忌烈日。以往白日出行,都需靠妖力抵御阳光灼烧。这副护手可谓贴心至极。
多事。司马相柳嘴上嫌弃,指腹却轻轻摩挲着内衬的阵法纹路。从那以后,他几乎日日佩戴这双护手。
是夜月华如水,诸葛白泽在院中石桌上摆开一坛陈年桂花酿。酒香袅袅中,司马相柳循香而来,看见星河下那人银发如瀑,羽扇轻摇间便是江山如画。
仲达。诸葛白泽递来一只白玉酒杯,眸中倒映着漫天星河,可愿与我共饮此生?
司马相柳夺过酒盏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烫得他眼尾发红:...勉为其难。
诸葛白泽低笑,就着他饮过的杯沿抿了一口:好酒。
夜风拂过,带来几片早落的枫叶。司马相柳忽然道:那本书,你不问我是从哪抢的?
重要么?诸葛白泽为他斟酒,你送的,便是最好的。
司马相柳沉默片刻,从袖中取出一枚玉佩放在桌上。那玉佩雕着相柳盘绕白泽的图样,玉质温润,显然是准备了许久。
生辰礼。他别过脸,不要就扔了。
诸葛白泽拿起玉佩,指尖抚过精致的纹路:我很喜欢。
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拉长,在铺满枫叶的地上交织成一体。这一刻,什么朝堂纷争、天下苍生仿佛都远去,只剩院中这一方天地,和天地间的两个人。
……
第十次九星连珠前夕,长安城异象频现。白日可见星辰,夜间流光溢彩,百姓惶恐不安,钦天监连日占卜,却都得不出个所以然。
唯有诸葛白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连日夜观星象,推演出的结果让他心惊——此次星轨错乱非同小可,若不能及时镇压,恐有灭世之灾。
而镇压之法,唯有用白泽之心祭阵。
他在司马相柳的饮食中加入安神药物,待那人熟睡后,独自一人踏上前往昆仑之巅的路。风雪肆虐,每走一步都无比艰难,但他脚步未停。
阵眼处在雪山之巅,四处矗立着古老的石柱,上面刻满了晦涩的符文。诸葛白泽站在阵心,羽剑抵住心口,正要刺下,却被一股大力猛地撞开。
诸葛孔明!司马相柳徒手握紧剑刃,相柳之血染红雪地,你又要骗我。
诸葛白泽惊愕地看着本该在长安沉睡的人:你怎么...
共生咒连着,你真以为我能睡得安稳?司马相柳咬牙切齿,眼中竖瞳骤现,想用白泽之心祭阵?问过我没有?
诸葛白泽还欲说什么,司马相柳却已咬破舌尖吻了上来。以血为媒,以吻为契,共生咒被强行逆转,相柳之力与白泽之力彻底交融。
星轨崩裂的巨响中,金光暴涨,刺得人睁不开眼。待光芒散去,众人只见丞相安然躺在司马懿怀中,而司马相柳那一头墨发竟尽数化作银白——竟是各分了一半寿元。
胡闹。诸葛白泽抚过他雪白的长发,语气无奈却带着藏不住的动容。
司马相柳低头蹭他鼻尖,竖瞳中流转着难得一见的温柔:彼此彼此。
回到长安后,朝野震动。女帝欲赏司马相柳救世之功,却被他一口回绝。
不必。他站在金銮殿上,银发如雪,却依旧身姿挺拔,我做这些,不是为了天下苍生。
诸葛白泽在一旁轻笑,羽扇掩面,眼中满是了然。
当夜,丞相府寝室内,司马相柳对镜看着自己的一头银发,眉头紧锁。
不喜欢?诸葛白泽从身后拥住他,指尖缠绕着一缕银丝,我觉得甚好。
像老头子。司马相柳冷哼。
诸葛白泽低笑,在他发间落下一吻:那正好,陪我一起变老。
烛火摇曳,将两人相拥的身影投在墙上,仿佛就这样相依相偎了许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