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像涓涓细流,在平静中带着不易察觉的暖意,缓缓向前。
专案组的调查暂时陷入了僵局,昌荣集团背后的势力似乎变得更加谨慎。
狄仁杰并不急躁,多年的职业生涯让他深知,越是狡猾的对手,越需要耐心。
这份暂时的平静,反而让他有更多时间去审视自己内心那片因李元芳而泛起的、陌生的涟漪。
某个周六的上午,阳光明媚。狄仁杰难得没有去加班,而是在书房处理一些积压的文件。
李元芳则坐在他常待的沙发角落里,抱着一本厚厚的《刑法通则》,看得眉头紧锁,嘴里还无意识地念念有词,试图理解那些拗口的法律术语。
狄仁杰从一份冗长的报告中抬起头,揉了揉有些发涩的眉心,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向沙发角落。
年轻人穿着宽松的棉质家居服,阳光在他柔软的发顶跳跃,毛茸茸的耳朵因为专注而微微向前倾,白皙的侧脸在光线下几乎透明,像一件易碎的瓷器,却又透着股执拗的韧劲。
一种难以言喻的平静感,驱散了狄仁杰心头的些许烦躁。
他忽然意识到,不知从何时起,李元芳的存在本身,就成了一种能让他迅速沉静下来的力量。
他为什么会允许李元芳靠近?甚至……心动?
起初,自然是出于利用。
那超越常人的嗅觉能力,在案件中是无价的工具。
后来,是责任与怜悯。一个身世坎坷、与世不容的半妖,因他而卷入危险,他无法坐视不理。
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份“利用”和“责任”变了质?
或许,是在那个雨夜,李元芳不顾自身安危,用那种近乎自杀的方式撞向袭击者的车辆时。
那一刻,狄仁杰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冰冷有序的世界里,闯入了一道不管不顾、炽热到烫人的光芒。
或许,是看着他每晚固执地睡在冰冷的地板上,只为了能离自己更近一点时。
那种笨拙的、不求回报的守护,像细小的水流,一点点侵蚀着他内心坚硬的冰层。
又或许,仅仅是像此刻这样,在疲惫的工作间隙,一抬眼就能看到一个人,全心全意地、努力地想要靠近他的世界。
李元芳看那些晦涩的法律书籍,并不是真的想成为检察官,他只是用一种笨拙得让人心疼的方式,试图理解狄仁杰,融入狄仁杰的生活。
这种被一个人如此纯粹地、毫无保留地需要着、仰慕着、甚至……爱慕着的感觉,对于习惯了孤独、习惯了用理性包裹情感、身边环绕的多是敬畏或算计的狄仁杰而言,是前所未有的体验。
他习惯于掌控,而李元芳,心甘情愿地将自己的一切交由他掌控。
他内心有着不为人知的孤独,而李元芳,用他那带着痴迷的追随,莽撞却又精准地填补了那片空洞。
李元芳就像一面清澈见底的湖水,映照出他狄仁杰隐藏在威严与理性之下,那个同样渴望温暖、渴望被纯粹爱着的灵魂。
想到这里,狄仁杰心中那片陌生的涟漪,渐渐化为了清晰的认知和……渴望。
他放下钢笔,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
或许是目光太过专注,李元芳若有所觉,从书页中抬起头,恰好对上狄仁杰深邃的、似乎与平日有些不同的视线。
他愣了一下,随即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耳尖悄悄泛红:“狄先生……我是不是打扰到您了?”
“没有。”狄仁杰的声音比平时更温和几分,“看得懂?”
李元芳老实地摇了摇头,眼神有些沮丧:“很多……都不明白。”他顿了顿,小声补充,像在分享一个秘密,“我想……多了解一点您的工作。”
他的动机单纯而直接,带着一种想要靠近对方世界的笨拙努力。
狄仁杰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柔软得一塌糊涂。
他站起身,走到沙发边,在李元芳身边坐下。沙发因为他的重量而微微下陷,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
李元芳的身体下意识地绷紧了一瞬,随即又强迫自己放松下来,只是呼吸不可避免地变得有些急促。
他能闻到狄仁杰身上那股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清冽气息。
狄仁杰没有看他,目光落在他手中的书上,伸出手指,点向其中一个复杂的法律概念:“这里,指的是……”
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用最简洁易懂的语言,开始为李元芳讲解。
这不是他惯常对下属或同僚那种公事公办的语气,而是带着一种罕见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耐心与温柔。
李元芳起初还有些紧张,但随着狄仁杰条理分明的讲解,他渐渐被吸引了进去,身体不自觉地朝狄仁杰的方向靠近,脑袋几乎要凑到书页前,认真地听着,偶尔提出一两个懵懂的问题。
阳光透过窗户,将两人笼罩在温暖的光晕里。
一个讲,一个听,身影依偎,气氛宁静而融洽。
狄仁杰发现自己竟然很享受这个过程,享受这种将知识分享给一个全然信赖他的人的感觉。
讲解告一段落,狄仁杰合上书,侧头看向身边人。
李元芳还沉浸在刚才的知识里,眼神亮晶晶的,带着求知欲得到满足后的光彩,像只得到了心爱零食的小动物。
“以后有不懂的,随时可以问我。”狄仁杰看着他,语气自然地说道。
李元芳用力点头,脸上绽开一个毫无阴霾的、无比灿烂的笑容:“谢谢您!”
他的笑容纯粹而耀眼,瞬间击中了狄仁杰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他几乎是不受控制地抬起手,很自然地替李元芳将额前一缕滑落的碎发拨到耳后,指尖不经意地擦过那温热的、敏感的耳廓。
李元芳的身体轻轻一颤,脸颊迅速染上绯色,却并没有躲闪,只是垂下眼睫,长长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样扑闪着,泄露了内心的悸动。
狄仁杰的手没有立刻收回,而是顺势抚上他的脸颊,拇指在他光滑的皮肤上轻轻摩挲。
他的目光沉静,却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专注和占有。
“元芳,”他开口,声音比平时更低沉几分,带着一种郑重且寻问的意味,“在外面,如果有人问起,你可以说,我是你的男朋友吗?”
这句话如同平地惊雷,在李元芳耳边炸响。
他猛地抬起头,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狄仁杰,嘴唇微微张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男朋友……这三个字像带着魔力,瞬间击溃了他所有的思维。
他幻想过无数次,却从未敢奢望能从狄仁杰口中如此清晰、如此正式地听到这个定义。
巨大的惊喜和惶恐交织在一起,让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眼眶迅速泛红,氤氲起一层水汽。
“狄、狄先生……”他声音哽咽,带着不敢置信的颤抖。
狄仁杰看着他瞬间红了的眼眶和那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心底是一种清晰的、名为“怜爱”的情绪。
他俯下身,额头轻轻抵住李元芳的额头,鼻尖几乎相触,呼吸交融。
“不愿意?”他低声问,语气里带着一丝几不可查的、连他自己都未意识到的紧张。
“不!不是!”李元芳慌忙摇头,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下来,他急切地、语无伦次地解释,“我愿意!我……我只是……太高兴了……我……”
他哽咽着,说不下去,只能用力地抓住狄仁杰胸前的衣料,像是抓住了唯一的浮木。
狄仁杰看着他的眼泪,心中微软,一种奇异的满足感油然而生。他低下头,吻去他眼角咸涩的泪痕,动作轻柔,带着珍视的意味。
“那就好。”他在他耳边低语,如同最终的确认和宣告。
这个简单的定义,像一道正式生效的契约,将两人之间那些暧昧的、心照不宣的亲密,牢牢地锚定下来。
李元芳不再是模糊的“助手”或需要庇护的“特殊存在”,而是他狄仁杰想要共度余生的“男朋友”。
李元芳将脸埋在狄仁杰的肩窝,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和温暖的体温,泪水浸湿了对方的衬衫,心中却被巨大的幸福和安全感填满。
而狄仁杰,清晰地感受到怀中身体的颤抖和依赖,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和归属感,也悄然落定。
……
关系的确认,像打开了某个隐秘的开关,狄仁杰身上那些潜藏的控制欲和占有欲,开始以一种更直接、更不容置疑的方式显现出来。
他依旧是那个冷静自持、逻辑至上的高级检察官,但在面对李元芳时,那份掌控力变得更加细致入微,带着强烈的个人印记。
首先体现在生活习惯上。
狄仁杰开始不动声色地调整李元芳的一些“不良”习惯。
李元芳因为过去颠沛流离的生活,对食物有种近乎本能的急切,吃饭速度很快。
狄仁杰不会明说,只是在餐桌上,会用自己的筷子夹住李元芳急于送入口中的食物,之后探身上去对李元芳进行亲吻。
几次之后,李元芳便自觉地放慢了速度,学着像狄仁杰一样,优雅而从容地进食。
他的书房对李元芳完全开放。
有一次,李元芳不小心将一杯水打翻,弄湿了几份不太重要的旧文件。
年轻人吓得脸色煞白,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等着预料中的责备。
狄仁杰闻声走来,看到的便是李元芳泫然欲泣、像做错了天大事情的模样。
他心中被一种无奈又好笑的情绪取代。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拿来毛巾,默默地擦拭桌子,然后拍了拍李元芳紧绷的肩膀:“几份旧报告而已,没事。”
李元芳惊愕地抬起头,看到狄仁杰眼中并无怒意,只有一丝纵容,他紧绷的神经才松弛下来,眼眶又红了,这次是出于感激和动容。
狄仁杰发现,自己似乎越来越看不得他这副小心翼翼、害怕被抛弃的模样,他宁愿他更“放肆”一点。
这种占有欲,在对外时尤为明显。
一次,曾泰来公寓,习惯性地又想揉李元芳的头发,手刚伸到一半,就被狄仁杰平静无波的目光定住。那眼神仿佛在说:“我的,别碰。”
曾泰讪讪收手,私下对狄仁杰嘀咕:“怀英兄,你这……也太护着了。”
狄仁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语气淡然:“他怕生。”
曾泰:“……” 他看起来哪里像怕生的样子?!分明是你看得太紧!
狄仁杰不予理会。他享受这种宣告所有权的感觉,这让他感到安心。
李元芳是他秩序人生中唯一的意外,也是他冰冷世界里唯一的温暖,他必须牢牢抓在手里。
夜晚,是爱欲与掌控交织最浓烈的时刻。
同榻而眠成了固定的模式。
狄仁杰习惯于在入睡时,将李元芳整个圈在怀里。
起初或许是为了掌控和给予安全感,但后来,这成了他卸下所有伪装、汲取温暖的本能需求。
只有将这个人紧紧抱在怀里,感受着他的体温和心跳,狄仁杰才能确信,这份温暖是真实存在的,是属于他的。
起初李元芳还会因为害羞而身体僵硬,但很快,他便迷恋上了这种被全然包裹的安全感。
他会在狄仁杰怀里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将脸埋在他的胸口,嗅着那令人安心的气息入睡。
然而,狄仁杰的掌控并不仅限于此。
某个夜晚,激烈的亲吻之后,狄仁杰的手探入了李元芳的睡衣下摆,抚上他腰侧细腻的皮肤。
那带着薄茧的指腹,缓慢而用力地摩挲着,带着一种测量和标记的意味。
李元芳在他身下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那种被完全掌控、无处可逃的刺激感。
他闭着眼,睫毛湿漉漉地颤抖,承受着狄仁杰带着审视意味的抚摸。
“这里,”狄仁杰的唇贴着他的耳廓,气息灼热,声音低哑,“是我的。”
他的手指沿着脊椎缓缓下滑,所过之处,引起一阵阵战栗。
“这里,也是。”
他的吻落在李元芳的锁骨,留下一个清晰的、带着占有意味的印记。
“全部,都是。”
带着强势的、不容置疑的爱欲。
李元芳在这种近乎蛮横的占有中,彻底丢盔弃甲。
他像献祭的羔羊,将自己完全交付。
他喜欢狄仁杰这种带着控制欲的亲密,这让他感觉自己被需要,被牢牢地锁在对方的世界里,无处可逃,也不必逃。
当一切归于平静,狄仁杰依旧紧紧抱着他,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理着他汗湿的发丝,抚摸着那对因为情动而格外柔软温顺的耳朵。
李元芳瘫软在他怀里,连指尖都懒得动弹,浑身都笼罩在狄仁杰浓烈的气息之中,仿佛从里到外都被打上了烙印。
“先生……”他累极了,声音细弱,带着满足的慵懒。
“嗯。”狄仁杰应着,手臂收紧,将他更深地拥入怀中。
黑暗中,他的嘴角几不可查地向上弯起一个极小的弧度。
他知道自己的占有欲和控制欲异于常人,但李元芳全然的顺从和依赖,恰好完美地承接了这一切。
这是一种危险的平衡,却也是独属于他们之间的、紧密不可分的羁绊。
……
秋去冬来,城市迎来了第一场细雪。雪花无声地飘落,覆盖了街道和屋顶,世界变得洁白而安静。
生活早已步入新的轨道,充满了琐碎而真实的“人间烟火气”。
狄仁杰发现,自己开始期待每天下班回家的时刻。
下班之后找到开书店的李元芳一起去超市买菜做饭。
李元芳的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喜悦和满足,那笑容能瞬间洗去狄仁杰一身的疲惫。
狄仁杰和李元芳一起做菜,一起忙前忙后,偶尔李元芳会因为汤咸了一点点而微微蹙眉。
饭后,两人会共享一段静谧的时光。
有时各自看书,狄仁杰看他的卷宗,李元芳看他的闲书或继续啃那些法律条文;
有时会一起看一部电影,李元芳看到紧张处会无意识地抓住他的手臂,看到感人处会偷偷红眼眶,狄仁杰则会默默递上纸巾。
狄仁杰发现自己话变多了。
他会跟李元芳聊一些工作上的趣闻,会听他絮叨今天看了什么有趣的新闻。
这些毫无意义的闲聊,却让他感到一种脚踏实地的安稳感。
这是一个普通的冬夜,窗外雪花纷飞,室内温暖如春。
狄仁杰结束了一个跨国视频会议,有些疲惫地捏了捏鼻梁。
他走出书房,看到李元芳没有像往常一样在客厅等他,而是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被白雪覆盖的城市夜景。
他穿着柔软的白色毛衣,身形瘦削,背影在灯光和雪光的映衬下,显得有些单薄,却又异常宁静。
狄仁杰缓步走过去,从身后,轻轻拥住了他。
李元芳的身体向后靠进狄仁杰温暖坚实的怀抱里,发出一声满足的轻叹。
“看什么?”狄仁杰的下巴抵在他的发顶,声音带着一丝倦意,却异常柔和。
“雪。”李元芳轻声说,目光依旧望着窗外,“很漂亮。”他顿了顿,声音更轻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以前……很怕冬天。很冷,找不到暖和的地方。”
他没有细说,但狄仁杰能想象到,一个身负秘密的半妖少年,在寒冷的冬夜里,是如何蜷缩在某个角落,对抗着刺骨的寒风和世间的冷漠。
他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他收紧了手臂,将怀里的人拥得更牢,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温暖都渡给他。
“现在呢?”他问,声音低沉。
李元芳转过身,仰起头看着他,窗外的雪光映在他澄澈的眸子里,亮得惊人。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环住狄仁杰的腰,将脸贴在他的胸口,听着那沉稳有力的心跳,仿佛那是世间最安心的乐章。
“现在不怕了。”他的声音闷在狄仁杰的毛衣里,带着全然的信赖和几乎要溢出来的幸福,“有你在的地方……就是最暖和的地方。”
很简单的一句话,却像一股强大的暖流,瞬间冲垮了狄仁杰的内心。
他低下头,将脸埋在李元芳柔软的发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上面有洗发水的清香,更有独属于李元芳的、让他安心的味道。
是啊,这就是他为什么喜欢李元芳,为什么会为他打破所有原则的原因。
因为李元芳,让他感受到了自己不仅仅是那个代表法律和秩序的“狄仁杰”,更是一个活生生的、需要爱与被爱的普通人。
他给了他一个家,一份毫无保留的爱,让他漂泊已久的心灵,终于找到了可以安然停泊的、温暖的归处。
窗外是冰天雪地,窗内是相依相偎的温暖。
狄仁杰想,那些案件的纷扰,外界的风雨,或许永远都不会停止。
但只要回到这里,拥抱着怀中的这份温暖和安宁,他就有了继续前行的所有力量。
他或许永远学不会甜言蜜语,但他会用自己的方式,继续纵容他、守护他、爱着他,直到生命的尽头。
“元芳,”他在他耳边低语,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我爱你。”
回那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家。
李元芳在他怀里轻轻一颤,然后更紧地抱住了他,用力地点了点头。
雪,还在静静地下。
时光,仿佛在这一刻凝成了永恒。
而他们的故事,将在每一个平凡的晨昏里,继续温暖地书写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