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空儿站起身,向他伸出手。
“能走吗?我们需要尽快离开这里,返回接应点。这里的动静可能会引来其他东西。”
伏鹤看着那只骨节分明、依旧带着一丝凉意的手,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握住,借力站了起来。胸口传来一阵剧痛,让他闷哼一声,额头冒出冷汗。
空空儿扶住他,将他的手臂架在自己肩上。“靠着我,节省体力。”
两人互相搀扶着,朝着峡谷外走去。灰影和雪豹精神体跟在两侧,警惕着可能残存的危险。
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经历了一场恶战,两人都带着伤,姿态狼狈,但某种无形的纽带,似乎在这场生死与共的战斗中,被悄然系紧。
伏鹤侧头,看着空空儿近在咫尺的、没什么血色的侧脸,和他额角微微被汗湿的银灰色发丝,心头那股复杂的情绪再次翻涌起来。
这只狐狸,强大,神秘,充满谜团。
但他救了他。
而且,他似乎在等着自己,去揭开那层层面纱。
路还很长。伏鹤想。
返回接应点的路途变得异常艰难。
伏鹤胸口的伤随着每一次呼吸都带来尖锐的疼痛,即使有空空儿分担部分体重,在崎岖不平的灰域地面上行走依旧是种折磨。
他的额头不断渗出冷汗,脸色苍白,嘴唇也失去了血色。
空空儿的情况看起来也没好到哪里去。
虽然他极力掩饰,但扶着伏鹤的手臂微微颤抖,呼吸也比平时急促沉重,脸色苍白如纸,显然之前那瞬间爆发出的恐怖力量对他造成了极大的负荷,可能还带来了某种反噬。
两人都沉默着,将所有精力集中在赶路上。精神链接依然维持着,但强度比之前弱了不少,更多是作为一种基本的感知共享和预警,空空儿似乎没有多余的力量来为伏鹤提供更细致的感官过滤和防护。
灰影和雪豹一左一右护卫在侧,两只精神体也显得有些萎靡,尤其是雪豹,步伐不如之前轻盈,碧蓝的眼瞳中带着一丝疲惫。
“还撑得住吗?”走了一段,空空儿低声问道,声音有些沙哑。
伏鹤咬紧牙关,从齿缝里挤出一个字:“能。”
他不想在这个时候示弱。
尽管疼痛和虚弱感如同潮水般一阵阵袭来,但脑海中不断回放着空空儿最后那惊天一击,以及他此刻强撑着的模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支撑着他——不能成为拖累。
空空儿侧头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只是将他手臂架得更稳了些。
当那辆改装越野车的轮廓终于出现在视野尽头时,伏鹤几乎要虚脱过去。驾驶员看到他们狼狈的模样,立刻下车迎了上来,帮着空空儿将伏鹤扶进后座。
“遇到硬点子了?”驾驶员一边启动车辆,一边沉声问道,目光扫过两人身上的血迹和伤痕。
“A级巅峰融合体,还有黑塔的据点和能量裂隙。”空空儿言简意赅地汇报,声音透着浓浓的疲惫,“任务完成,裂隙已封印,据点摧毁。伏鹤哨兵重伤,需要立即治疗。”
驾驶员没有再多问,一脚油门,车辆朝着塔的基地疾驰而去。
回程的路上,伏鹤因为失血和疼痛,意识有些模糊。
他靠在椅背上,半阖着眼,能感觉到空空儿就坐在旁边,闭目养神,但精神链接那端传来的波动依旧紊乱而虚弱。
偶尔车辆颠簸,他撞到伤处,会忍不住闷哼出声。
这时,总会有一丝微凉的精神力如同清泉般拂过他灼痛的伤口和周遭躁动的感官,带来片刻的舒缓。
虽然微弱,却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关注。
这只狐狸……伏鹤在昏沉中想,明明自己也快撑不住了。
回到塔的基地,两人立刻被送进了医疗中心。
伏鹤的伤势得到了确诊:三根肋骨骨裂,内脏轻微震荡出血,多处软组织挫伤。需要卧床静养至少一周。
空空儿的诊断结果则对外保密,只有负责治疗的高阶医疗向导知晓。他被安排进了特殊监护病房,谢绝了一切探视。
伏鹤躺在病床上,胸口被固定带层层包裹,药物作用下疼痛减轻了许多,但依旧动弹不得。
他看着天花板,脑子里乱糟糟的。
任务的凶险,空空儿爆发的力量,黑塔的阴谋,还有那句萦绕不去的“等了很久”……各种画面和信息交织在一起。
陈衍和其他几个同期哨兵来看过他,对他这么快就参与并完成了“暗影巡查”任务(虽然重伤)表示羡慕和敬佩,也带来了关于“银狐”空空儿的一些更多传闻。
比如他曾经单人匹马端掉过黑塔的一个重要实验室,又比如他拒绝过塔内好几位高层提出的绑定邀请。
这些传闻让空空儿的形象更加神秘莫测。
伏鹤听着,心里却在想着医疗中心另一端,那个被封闭隔离起来的病房。
他不知道空空儿具体伤得怎么样,那种程度的力量爆发,代价绝对不小。
一种莫名的焦躁和担忧在他心底滋生。他试图用终端联系空空儿,但信息如同石沉大海。申请探视也被医疗中心以“病人需要绝对静养”为由驳回。
这种被隔绝在外的感觉很不好。尤其是在共同经历了生死之后。
三天后,伏鹤的伤势稳定了一些,可以在护士的帮助下稍微坐起来活动。
这天下午,他正靠在床头,看着窗外塔内模拟出的蓝天白云发呆,病房门被轻轻敲响了。
“请进。”伏鹤以为是护士来换药。
门开了,走进来的却是他没想到的人。
空空儿。
他依旧穿着那身银灰色的向导制服,外面罩着医疗中心的病号外套,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比起回来那天已经好了很多。
那双狐狸眼恢复了平时的慵懒和深不见底,此刻正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看着他。
“看来恢复得不错,伏小狗。”他的声音还带着点病后的虚弱,但那股特有的、带着钩子的腔调已经回来了。
伏鹤的心跳没出息地漏跳了一拍,随即有些恼怒于自己这种反应。“空空儿向导。”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你的伤……怎么样了?”
“一点小反噬,休息几天就好了。”空空儿轻描淡写地带过,走到床边,很自然地拉过椅子坐下,目光落在伏鹤被固定带包裹的胸口,“你呢?骨头接好了?”
“嗯。”伏鹤点点头,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那些盘旋在心底的问题又冒了上来。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空空儿似乎看穿了他的犹豫,轻轻笑了一声。“有问题就问。趁我现在心情好,或许会回答你。”
他的态度如此坦荡,反而让伏鹤有些不知所措。
他深吸一口气,决定从最直接的开始:“那天……你最后用的那种力量,是什么?那不是普通向导能做到的。”
空空儿指尖轻轻敲击着椅背,眼神飘向窗外,似乎在回忆,又像是在斟酌词句。“一种……燃烧精神本源,短时间内强行提升力量层级的方法。代价很大,一般情况下禁止使用。”
燃烧精神本源?伏鹤心头一紧。那几乎是自毁式的行为。“为什么要用?当时……或许有别的办法……”
“当时没有。”空空儿收回目光,看向他,眼神平静却锐利,“那条触手的攻击速度和力量,你躲不开,也扛不住。如果我不用,你会死。”
他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
伏鹤喉咙发紧,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所以,空空儿是为了救他,才不惜承受那种反噬?
“为什么?”他听到自己干涩地问,“我们……那时候才刚认识不久。”即使匹配度高,也未必值得一个顶尖向导做到这种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