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踏上前往长安的路,弈星的心情与初次离家时那种混杂着好奇与不安的懵懂截然不同。
他的行囊里,除了苗疆的特产,更装满了族人的祝福和师父的理解。
而前方等待他的,是明确的归宿和炽热的思念。归心似箭,这四个字足以形容他此刻的心境。
北上的路途,比南下时似乎更加漫长。
天气也越来越冷,进入中原地域后,天空飘起了细碎的雪花,渐渐变成了鹅毛大雪。
天地间一片银装素裹,官道变得泥泞难行。侍卫长请示是否要找个城镇暂避风雪,弈星却望着长安的方向,摇了摇头:“继续走吧,慢些无妨。”
他裹紧了明世隐送他的银狐裘,怀中的牡丹玉佩传来温润的触感,驱散了周身的寒意。
他想象着明世隐收到他告知归期的信时会是何种表情,想象着国师府中那几株白梅是否已在雪中绽放,想象着再次见到那人时,自己该如何扑进他的怀里……
车队在风雪中艰难前行,速度慢了许多,但距离长安还是一日近似一日。
而此时的长安,也已是一片冰雕玉砌的世界。
国师府内,明世隐站在书房窗前,望着窗外纷飞的大雪,神情平静,唯有那双紫眸深处,跳动着不易察觉的微光。
他早已收到弈星的信,算着日子,知道归期就在这几日。
府中一切早已准备妥当,弈星居住的院落日日打扫,暖炉不息,连他惯用的鹅梨帐中香也早已点燃,只为驱散那久无人居的清冷。
他甚至在弈星最常逗留的书案上,放上了一枚新寻来的、品质极佳的暖玉棋枰,旁边还有一本孤本的棋谱。这些都是他闲暇时,一点点为他准备的“归礼”。
“大人,探马来报,公子的车队已至城外五十里,因风雪阻路,行程稍缓,预计明日午后可抵达城门。”侍卫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明世隐负在身后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面上却依旧波澜不惊:“知道了。命人准备好热水、姜汤和干净的衣物,明日公子一到,立刻送入府中。”
“是。”
侍卫退下后,书房内重归寂静。
明世隐走到书案前,指尖拂过那光滑的暖玉棋枰,冰冷的触感下,仿佛能感受到即将归来的那人指尖的温度。
他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少年清澈的眼眸和灿烂的笑容。数月分离,思念早已如这窗外积雪,深厚无声。
次日,雪后初霁,阳光照在雪地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长安城门在望,弈星忍不住掀开车帘,向外望去。熟悉的城墙,熟悉的喧嚣,一切都没有变,却又仿佛因为心中那份炽热的期盼而变得格外不同。
车队缓缓驶入城门,穿过依旧热闹的街市,最终停在了国师府那熟悉的朱红大门前。
车门打开,凛冽而清新的空气涌入。弈星深吸一口气,在侍卫的搀扶下走下马车。
他刚站稳,抬头,便看见那抹熟悉的紫色身影,正静立在府门内的廊下。
明世隐似乎比他记忆中清瘦了些,但身姿依旧挺拔如松,银发在雪光映衬下愈发耀眼。
他穿着那件弈星常见的深紫貂裘,面容平静,唯有那双深邃的紫眸,在触及弈星身影的瞬间,骤然掀起了汹涌的波澜,那里面盛满了压抑数月的思念以及深沉如海的爱意。
弈星站在原地,与他遥遥相望,一路上的风雪疲惫,在见到这个人的瞬间,尽数化为乌有。
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着,带着难以言喻的激动和委屈,眼眶不受控制地泛起湿意。
明世隐抬步,缓缓向他走来,踏过洁净的积雪,在他面前站定。
他伸出手,指尖带着一丝凉意,轻轻拂去弈星肩头和发顶沾染的雪花,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稀世珍宝。
“回来了。”他低声说,声音比平日更显沙哑,却带着熨帖人心的温暖。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弈星一直强忍的泪水终于滑落。
他再也忍不住,向前一步,猛地扑进明世隐早已为他张开的怀抱中,将脸深深埋入那带着熟悉冷香的颈窝,声音闷闷的,带着哭腔:“嗯,我回来了。”
明世隐收紧手臂,将失而复得的少年紧紧圈在怀中,力道之大,仿佛要将他揉入自己的骨血。
他低头,吻了吻弈星冰凉的发丝,感受着怀中真实的温度和轻微的颤抖,数月来的空落与等待,在这一刻被彻底填满。
府门外风雪依旧,府门内,却是灯火可亲,温暖如春。漫长的等待与思念,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最圆满的安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