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东京城南边最边缘的街道,珠世的新居坐落于此。
目前已经是愈史郎今夜第八次出来检查构成结界的符咒了,他的所作所为纯纯出于因为内心的不安。
几天前,原本该是珠世和权次郎约定好验收蓝色彼岸花培育进度的日子,基本从来没有迟到过的权次郎居然爽约了。
洋楼中三鬼从前一天的太阳落山后,一直等到第二天天亮为止,权次郎都没有来。
而后就是香奈惠突然向珠世请示外出,至今未归,对于她去了哪里也不清楚。
最后再就是今日太阳刚落山,产屋敷的餸鸦就又一次上门了,跟着一起来的,还有三位鬼杀队的柱和一位随行的【隐】成员。
哪怕餸鸦给出的理由是保护,但也没有让愈史郎内心的不安有半点减弱。随着时间的推移愈来愈重,他总感觉就在今夜,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又一次检查完所有的符咒,他转身回到洋楼的地下室中,坐到桌前,重新捉起才放下不久的笔继续去誊抄珠世大人最近几日刚得出的实验数据。
但还没写几个字,愈史郎就再次停下,往后一仰,欲哭无泪地看向头顶明晃晃的白炽灯。
“啊!香奈惠你到底去哪里啦!”
除了不安,愈史郎心中剩下的只有烦闷了。此时此刻,是愈史郎鬼生以来第一次那么无比迫切地希望有除了珠世大人以外的其他异性能够出现在自己的身边……不对,异性同性其实也无所谓的,只要是个活的都就可以。
不为别的,只为了有人能够替他面对眼前这些冗杂的数据。
他没有动力了,实在是抄不动了……
距离上一次他见到珠世大人,已经足足过去了有两个小时一十二分五十六秒了!
换算下来,
那就是一百三十二分钟还要多,
就是七千九百七十六秒。
度秒如年的这个词用在愈史郎身上,那简直都不是一般的贴切。
原本要是香奈惠在的话,誊抄数据的工作就可以交给她的,但现在……
唉,说多了都是泪啊!
香奈惠是权次郎应珠世的要求给她找的实验助手不假。但同样是因为她那丰富的药理和医学知识,当初留下来一共没几天,她就取代并接管了原先愈史郎在实验室里的全部工作。
可怜的愈史郎,他能做就只剩下了为珠世小姐提供安全保障以及负责日常琐事了。
之后随着时间的推移,现在的愈史郎不管对是蓝色彼岸花的培育,还是对削弱无惨的特殊药剂的研制,每一项研究背后所需要的知识储备已经完全脱离了愈史郎所掌握的了。
这也是为什么哪怕如今香奈惠外出了,珠世独自一人在实验室中,而愈史郎还是只能在桌前负责誊抄工作的根本原因了。
不过在这座洋楼之中,烦闷除了身处地下室的愈史郎,地面上的伊黑小芭内也有同样的感受。
遵循主公大人下达的命令,来到这里保护这位珠世小姐的三位柱,分别是霞柱·时透无一郎,蛇柱·伊黑小芭内,
还有……
水柱·富冈义勇。
当前愈史郎所处的房间,这会只剩下连接白炽灯的电流发出轻微的“嗡嗡”声,衬得这地下空间愈发寂静得令人心慌。
愈史郎揉了揉自己发胀的太阳穴,正准备硬着头皮继续时,却听楼上传来了谈话声。
“是产屋敷派来的那三位柱?他们不在各自分配的警戒位置待着,聚在一起做什么?”
出于好奇,同时也是对眼下沉闷工作的逃避,愈史郎站到唯一那具可以出入这间地下室的楼梯上,偷摸着倾听楼上的动静。
目前愈史郎和洋楼一楼之间,只隔了一层隐藏用的盖板,若是打开盖板,沿着楼梯上去的左手边就是会客室。
愈史郎没有出去,只是透过头顶的盖板上的预留孔洞,看到左手边会客室的门并未完全关上。
门开着一道缝隙,应该是最后进来的谁没有随手关门。
他的视线穿过门缝,看到在其中暖色的灯光下,三位柱正以一种算不上放松的姿态各自待着。
蛇柱·伊黑小芭内故作慵懒地靠坐在沙发上,那双异色瞳中闪烁的锐利光芒,却与慵懒的姿态毫不相符。他的目光不时扫过窗外沉沉的夜色,捕捉着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动静。他豢养的宠物蛇,镝丸,盘踞环绕在他的领口,信子轻吐,不断发出微不可闻的“嘶嘶”声。
水柱·富冈义勇则怀抱着日轮刀,如同雕塑般伫立在另外窗边,双目微眯,疑似是在闭目养神,周身更是散发着一种像是生人勿近的气息,仿佛与房间内的其他人隔着一层无形的墙壁。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一切都漠不关心。
而最年轻的霞柱·时透无一郎正盘腿坐在角落里柔软的地毯上。他背靠墙根,他仰着头,那双如同覆盖了薄雾的碧绿色眼眸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上精美的吊灯,也不知道是在在发呆,还是在思考着什么极其深远的问题。
最后还是伊黑小芭内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带着特有的沙哑:
“所以,我们以后就都要在这里干等着?‘保护’这两位……嗯,‘合作者’?”
他刻意在“合作者”上微微停顿,显然对于与鬼合作一事,即便有主公的命令,他可以接受,但内心深处仍保留着极大的审视。
富冈义勇没有任何反应,仿佛根本没听见伊黑小芭内的话。
时透无一郎倒是眨了眨眼,将视线从天花板移开,看向伊黑,语气平淡无波:“伊黑先生,这是主公大人的命令。”他陈述着事实,不带什么个人情感。
“我当然知道是命令,时透。”伊黑小芭内微微歪头,镝丸也随着他的动作晃了晃,“但如果今夜平安,明天也平安呢?身为柱,我们不可能一直在这里守下去。”他锐利的目光扫过面前的两人,期待着各自的回复。
如伊黑小芭内所愿,一直沉默的富冈义勇终于动了一下,他微微睁眼,侧过头,声音同样低沉:“无需多想,完成任务即可。”
“呵,不愧是富冈的回答。”伊黑小芭内轻笑一声,听不出是赞许还是嘲讽,“也难怪开会的时候你能说出‘开斑纹简单’这种话。”
“没有,我只是说我和你们不一样。”一句简单的辩驳,然后富冈义勇就继续闭目养神,直接无视了伊黑小芭内那写满了“不爽”两个字的异样目光。
而角落里的时透无一郎则无视二人之间的莫名争执,自顾自开口,语气中带着点茫然:“这里……很安静,就是总感觉空气有点重。”他说完就继续抬头看灯,试图这种方式来缓解内心的那种无形的压力。
在楼梯上,愈史郎切切实实听清了时透无一郎的这句话,他的心中也猛地一紧。
空气有点重……
一句话完美印证了他内心的不安,有这种不祥预感的原来不止他一个吗……
正当愈史郎继续屏息倾听时,一直靠在窗边的富冈义勇突然毫无征兆地完全转过身,那双眼眸如同刺骨的冰锥,准确地“刺”向了会客室大门的方向。
“有人靠近。”
听到这话,愈史郎疑惑,这个面瘫柱是在说自己吗?
自己在地下室这件事他们不是知道的吗?
正想着,只见一只头顶肿包的鬼遮挡住他的视线,愈史郎最后看到的是那鬼正将会客室的大门从只露出一条改为彻底打开。
“鬼?肯定是无惨派来的……可他是怎么进来的,为什么血鬼术完全没有提示?”
会客室内,
三位柱在见到这只陌生的鬼之后,也是迅速做出了反应。
富冈义勇握紧了日轮刀的刀把,眼神锐利如鹰。
伊黑小芭内瞬间从沙发上弹起,身体微微前倾,进入了临战状态,镝丸也昂起了头。
三人当中,反而偏偏是距离大门位置最远的时透无一郎速度最快。
他整个人弹射起步,一个侧滑向这只突然出现的鬼靠近,刀鞘已经顺手丢在原地,【霞之呼吸·肆之型·平流斩】借着侧滑前进的惯性挥出。
等眼前那一大团由呼吸法带起的障目雾霭彻底散去,会客室的门口只留下一摊血泊。
“他的速度好快,刚才一刀没能杀死他。”
这话是时透无一郎说给另外两人听的。
原本一直跪地爬行的半天狗此刻已经从地面移动到了三人头顶的天花板上,他的左手双脚都死死扣在房顶木料的缝隙间,确保他不会掉下去,空出来的右侧额角的位置。
那里被时透无一郎给看到了,伤口的血液正渗过他那干枯的指缝,滴落在下方的长桌桌面上。
“不要啊,别欺负我,我只是一个弱小又无助的老人家啊……”
对于半天狗的说辞,此刻距离最近的伊黑小芭内才不在乎,同样没有任何预告,抽出他那把剑刃似蛇的奇特日轮刀,【蛇之呼吸·伍之型·蜿蜿长蛇】瞬发击出。
一次非常迅速的突进,惊得半天狗直接又落回到了长桌上。他把整个身体缩成一团,貌似是伊黑小芭内原本瞄准他脖子的那一下只是砍中了他的腹部。
最后动的是富冈义勇。
“【水之呼吸·壹之型·水面斩击】……”
这一击,终于躲无可躲的半天狗被泛着蓝光的日轮刀给砍断了脖子。
门外的愈史郎已经走出了地下室,他就站在会客室的门口亲眼目睹了刚才那只有几秒钟的战斗。
“这么直接,这个老鬼是无惨派来的鬼吗?他是上弦吗?怎么感觉还没炭治郎的那个妹妹强……”
还不等愈史郎细究,屋内原本已尘埃落定的死亡结局出现了偏差。
没有喷涌的鲜血,没有沉重倒地的声响。那被斩击分开的身躯和头颅,同时响起截然不同的、令人牙酸的血肉蠕动与骨骼错位声——
咔叽、滋啦……
愈史郎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
眼前的一幕,足以颠覆任何常理。那具本应失去生命的矮小躯体,眨眼间就完成了骇人的异变。
是分裂!
头颅再生出躯体,躯体再生出头颅,那是一种违背认知的姿态,完成了一次畸形的剥离。
最终,尘埃稍定,两道身影清晰地矗立在那张长桌之上面前。
一个赤裸着上半身,手中是形似芭蕉叶的蒲扇,一个继承了半天狗原本的服饰,武器是一柄缠绕着霹雳电光的锡杖。
两者拥有相同的面貌,脸上的情绪则是完全不同。
“啊啦啊啦,”
可乐用他那标志性的、带着诡异卷舌音的腔调开口,笑嘻嘻地指着富冈义勇,“面瘫小哥,你的刀,好快呀!差点就真的死掉啦,吓死我啦!”
他嘴上说着害怕,动作却像是在进行一场有趣的游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