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魂塔基座的洞口,如同巨兽贪婪张开的咽喉,向下喷吐着阴冷刺骨、混杂着腐朽泥土与金属锈蚀气息的寒风。
阶梯陡峭向下,没入深不见底的黑暗,仅凭魏子腾强光手电的光柱,也只能照亮前方数米布满湿滑苔藓的石阶。
“我先下。”王平沉声道,率先踏上了阶梯。右臂的污染印记传来清晰的冰刺痛感,既是警告,也是某种程度的“共鸣”。
胸前的定魂罗盘发出微光,指针不再乱转,而是坚定地指向下方深处,仿佛被什么强大的存在所吸引。
他的共情力如同最灵敏的触须,在身前铺开,谨慎地感知着前方的能量流动与潜在的危险。
黄曼紧随其后,指尖扣着数根淬有破煞药液的银针,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周围。魏子腾殿后,手中的探测器不断调整着参数,试图穿透这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与能量干扰,绘制出墓穴的初步结构图。
下行约二十米,阶梯到了尽头,前方是一条宽阔而幽深的墓道。
墓道由巨大的青石板铺就,两侧墙壁上刻满了模糊的壁画,内容多是行军打仗、沙场征战的场景,但人物的面容大多被刻意磨损,透着一股诡异。
空气中弥漫的怨念几乎凝成了实质,冰冷、沉重,带着一股铁锈与干涸血液混合的腥气。
隐约间,仿佛有千军万马的厮杀声、金铁交击声、以及垂死者的哀嚎,如同背景噪音般在脑海中低回,干扰着人的心神。
“能量读数爆表!这里的负面情绪能量浓度是地面的十倍以上!”魏子腾的声音在通讯器中带着杂音,显得有些失真,“小心!前方十五米,有能量陷阱!波动很隐蔽,像是……机关术与怨念结合的产物!”
王平停下脚步,闭上双眼,将共情力聚焦。
他“看”到前方墓道的地板下,埋藏着数道极其阴损的诅咒能量束,一旦触发,不仅会引发物理机关,更会直接侵蚀闯入者的灵魂。
“左侧第三块石板下有蹊跷,绕行。”王平低声道,引导着队伍小心翼翼地避开陷阱。依靠着他的预警,三人有惊无险地穿过了这段危机四伏的墓道。
墓道尽头,是一扇巨大的、布满铜锈的石门。石门虚掩着,留有一道缝隙,门楣上刻着两个苍劲的大字——“戚冢”。字迹透着一股不甘的悲怆与凌厉的杀意。
“就是这里了……主墓室的外门。”魏子腾压低声音,将探测器对准门缝,“内部空间很大,能量源……非常集中,就在中心位置!但干扰太强,无法精确扫描。”
王平将手轻轻按在冰冷的石门上,共情力如同流水般渗入门后。
瞬间,一股滔天的怨气如同海啸般冲击着他的意识!那不再是医院里混乱的集体怨念,而是一个极度凝聚、充满了无尽冤屈、暴戾杀意以及一丝……难以磨灭的忠诚与执着的单一意志!
他看到了破碎的画面:巍峨的边关、如林的刀枪、将士们信任的目光、背后射来的冷箭、牢狱的黑暗、毒酒的灼烧、家族覆灭的惨状……最终,所有这些情绪,都凝聚成了一股誓要复仇、洗刷冤屈的执拗信念,深埋于此,历经数百年而不散!
“戚承影……他的执念,核心是‘昭雪’与‘复仇’……”王平收回手,脸色苍白,喘息着说道,“归墟想抽取的,就是这股最精纯的怨恨。我们必须阻止它们。”
“怎么进?”魏子腾看着沉重的石门,“强行破开会触发警报吧?”
黄曼仔细观察石门和周围的墙壁,指尖拂过一些不起眼的刻痕:“石门有古老的禁制,但已被归墟的力量部分侵蚀和‘借用’。看这里……”她指向门轴附近几个新刻上去的暗蓝色细小符文,“它们在利用古墓原有的防御机制,但修改了触发条件。或许……我们可以尝试‘欺骗’这个系统。”
她看向王平:“你的‘虚假的真实’……能否模拟出‘归墟’的能量特征,暂时骗过门禁?”
王平凝神思索。这是一个极其大胆的尝试。他需要精细操控那不受控的力量,模拟出归墟那种冰冷、虚无的特质,又不能触动墓主本身的警戒机制。
他深吸一口气,将精神力集中,回忆着与归墟力量多次接触的感觉,小心翼翼地引导着一丝灰蓝色能量覆盖手掌,然后轻轻按在石门上一个不起眼的、带有归墟符文的区域。
能量细微地调整着频率,试图与门上的残留印记产生“共鸣”。过程凶险无比,右臂的印记蠢蠢欲动,稍有不慎就可能引发反噬。豆大的汗珠从王平额头滑落。
几分钟后,石门轻微一震,发出“咔哒”一声轻响,那道缝隙似乎扩大了一丝。
“成功了!”魏子腾低呼。
三人侧身闪入石门。门后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的前殿。
殿内立着几尊破损严重的石雕武士像,墙壁上描绘着更加清晰的征战壁画,但每一幅画面的角落,都隐约有一个被锁链捆绑、蒙受冤屈的将军身影。大殿中央,有一个早已干涸的血池遗迹,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息。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大殿尽头,另一扇更加厚重、紧闭的玄黑色金属巨门。
那扇门散发着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门板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不断流动的暗蓝色符文——那是归墟布下的强力封印和抽取阵法的核心所在!强大的吸力正从门后源源不断地传来。
“主墓室就在后面!归墟的装置在门后!”魏子腾肯定地说。
“不能直接破坏。”黄曼冷静分析,“强行破门可能引发阵法反噬,甚至提前惊动归墟。我们必须在这里设伏。”
计划迅速制定。
魏子腾立刻行动,从背包中取出几个纽扣大小的灵能干扰器和微型爆炸物,凭借其技术直觉,将其巧妙地布置在前殿的阴影处、石像后、以及那扇玄铁巨门的门轴附近。这些装置不会主动攻击,但一旦被触发,能瞬间制造强烈的能量乱流和物理破坏,打乱敌人的阵脚。
黄曼则围绕血池遗迹和几尊石像,以银针为引,布下了一个小型的“九阴锁灵阵”。此阵能引动地脉阴气,形成困敌领域,尤其对灵体和不死生物有奇效,正好利用此地的极阴环境。
王平的任务最重。他需要调整自身状态,准备应对可能从主墓室中冲出的戚将军残念,同时,也要作为诱饵,吸引归墟人员的注意力。
他盘膝坐在大殿中央,靠近血池的位置,全力运转定魂罗盘,稳定心神,同时将共情力如同蛛网般散布开来,一方面感应主墓室内的动静,另一方面,试图与这片空间沉淀的将军执念进行极其谨慎的“沟通”。
“戚将军……”王平在心中默念,“我等并非毁你安息之贼人,乃为阻逆天恶行、助你昭雪而来。若你泉下有知,望助我一臂之力……”
冰冷的怨气似乎波动了一下,但随即被更深的沉寂所取代。
沟通,远比想象中困难。
布防完成,三人隐藏于暗处,屏息凝神。
墓穴中死寂无声,只有归墟阵法运行的微弱嗡鸣和那仿佛来自远古的战鼓声在耳边回荡。
陷阱已经布下,猎网悄然张开,只待……猎物入瓮。
而主墓室门后,那沉睡数百年的古老怨恨,似乎也感受到了外界的扰动,散发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