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空洞内,王平断断续续的叙述,如同在死水中投下了一块巨石。那些源自“容器”本源的恐怖记忆碎片和妹妹模糊的指引,让本就凝重的气氛变得更加复杂。希望与绝望,信任与猜忌,在这狭小的空间内激烈碰撞。
洛先生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鹰,他迅速消化着王平带来的信息,尤其是“光与影的交界”这个关键线索。他看向王平的眼神,少了几分审视,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凝重,甚至是一丝……敬畏?仿佛在看待一件既危险又蕴含着无限可能的古老遗物。
“王平小兄弟,你带来的信息,价值无法估量。”洛先生的声音依旧沉稳,但语速明显加快,“‘光与影的交界’,在巡夜司最古老的星象密卷中,被描述为‘规则之海的潮汐线’,是现实维度与更高或更深层维度相互渗透、交织最剧烈的地带。那里时空错乱,法则扭曲,既是极度危险的禁区,也可能隐藏着对抗‘归墟’乃至联系‘摇篮’的关键。”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黄曼和魏子腾,最终定格在王平身上,语气变得前所未有的正式和严肃:
“局势已经明朗。归墟的收割计划正在加速,世界规则的崩溃迫在眉睫。单凭巡夜司内部一部分人的力量,或者你们几位单打独斗,都无异于螳臂当车。我们必须联合。”
“现在,我,洛远山,以巡夜司‘守旧派’代表及‘特别行动顾问’的身份,正式向诸位提出合作意向。”
他伸出三根手指,条理清晰地阐述条件:
“第一,信息共享与技术支持。 巡夜司将向你们开放部分关于‘归墟’历史、已知据点、行动模式的核心档案,并提供关于‘光与影交界’可能入口的历代研究记录。同时,我们可以提供最先进的能量屏蔽装置、紧急通讯渠道、以及部分针对规则层面攻击的防御性技术支援。”
“第二,有限度的安全庇护与后勤保障。 在非直接冲突情况下,巡夜司可以利用官方身份,为你们在城市中的活动提供一定掩护,协助转移和安置。我们还可以提供一些稀有的、用于疗伤和稳定精神状态的秘药资源。”
说到这里,洛先生话锋一转,语气加重:
“第三,也是合作的核心——针对性的行动配合。”
他的目光主要落在王平身上:“我们需要王平小兄弟,以‘容器’的身份作为‘诱饵’和‘探测器’。归墟的目光必然聚焦于你,你的存在本身,就是吸引它们布局现形的磁石。我们需要你,在相对可控的前提下,主动接触那些被归墟标记或影响的‘域’和异常事件,从中寻找它们计划的核心节点和仪式准备的关键信息。”
然后,他看向黄曼和魏子腾:“而黄女士和魏先生,你们则需要发挥各自的专长,负责行动的策划、安全保障、情报分析以及……在关键时刻,保护王平,并执行对归墟关键节点的破坏任务。”
“简单来说,”洛远山总结道,“巡夜司提供情报、技术和宏观掩护,作为‘大脑’和‘后勤’;而你们,尤其是王平,作为最锋利的‘矛’和最敏感的‘探针’,深入一线,直面危险。我们各取所需,目标一致:破坏归虚仪式,阻止世界被‘归零’。”
这个提议,可谓惊世骇俗。让王平这个“容器”主动去当诱饵,无异于将他推向最危险的火山口!而巡夜司则退居二线,提供支持,看似承担风险较小。
魏子腾第一个跳了起来,怒极反笑:“哈!说得好听!让我们去冲锋陷阵当炮灰,你们在后面坐收渔利?到时候平哥出了事,你们是不是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执行‘清除异常’了?!这合作,根本就是让我们去送死!”
黄曼没有说话,但冰冷的眼神同样充满了质疑和警惕。她更关心的是王平的状态和这个计划的可控性。
洛远山面对质疑,神色不变,坦然道:“我理解你们的顾虑。但请想一想,即使不合作,归墟会放过王平吗?他会因为躲避而变得更安全吗?不会。相反,他会像黑暗中唯一的烛火,吸引所有飞蛾,包括我们巡夜司内部主张‘清除’的激进派。”
他向前一步,语气诚恳中带着一丝无奈的现实主义:“合作,至少能让我们掌握部分主动权。我们有更庞大的情报网络,可以提前预警,规划相对安全的路线。我们有技术,可以尝试压制或干扰王平身上污染的恶化。最重要的是,我们有共同的目标——活下去,并阻止末日。”
“这不是利用,是各尽所能的生存联盟。”洛远山的目光再次看向王平,意味深长,“而且,王平小兄弟,你真的愿意一直被动等待,直到被命运,或者说被归墟,推向那个祭坛吗?你妹妹的线索,‘摇篮’的存在,或许只有在主动出击、深入漩涡中心的过程中,才有可能找到。”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精准地插入了王平内心最脆弱也最坚定的地方。被动、逃避、等待……这些日子以来的经历告诉他,这条路只会通向更深的绝望。妹妹的身影,那个在雨中哭泣的呼唤,是他无法放弃的执念。
王平抬起头,苍白的脸上,那双因疲惫和痛苦而深陷的眼睛里,却燃起了一丝微弱却顽强的火焰。他没有看魏子腾和黄曼,而是直视着洛远山:
“我需要……知道更多。关于‘光与影的交界’,关于巡夜司内部的分歧,关于……你们打算如何‘控制’我这个诱饵的风险。”
他没有立刻答应,但也没有拒绝。他开始尝试用自己的意志,去接触和衡量这巨大的命运漩涡。
洛远山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他点了点头:“当然。合作的基础是坦诚和相对公平。我会提供我能动用的所有资源信息。具体的行动方案、风险控制措施,我们可以共同商议。这并非单方面的命令,而是……战略伙伴关系的构建。”
他取出一个造型古朴、非金非木的黑色令牌,上面刻着星辰与锁链的图案,递给黄曼:“这是‘守旧派’的信物。持有它,在特定频道和地点,可以联系到我们的人。给你们一天时间考虑。明天此时,我会再来听取你们的最终决定。”
说完,洛远山不再多言,微微颔首,转身便离开了防空洞,厚重的铁门再次合拢,将沉重的抉择留给了屋内的四人。
合作的大门,已经打开。
门后是万丈深渊,还是一线生机?
决定权,交到了他们自己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