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再次笼罩,门外的拖行声规律地响起,如同死亡的节拍。
王平和小波蜷缩在新的空病房门后,借着之前冲进来的惯性,大气不敢出。
刚才在护士站的发现,在王平脑中掀起惊涛骇浪。
林婉,思念过度,这两个关键词像两把钥匙,试图撬动这所诡异医院紧锁的核心。所有的病患,无论表象如何,根源都被归结为“思念过度”。
这绝非巧合。
这所“永夜医院”,更像是一个囚禁和“处理”某种极端情感执念的牢笼。
而林婉,就是这座牢笼的看守,或者说……主治医师。
她是谁?
她的“治疗”是什么?
她自己的“思念”又是什么?
拖行声渐渐远去,红灯再次亮起,光明驱散了短暂的恐惧,但更大的谜团如同乌云般压了下来。
“那……那本子自己会写字,太可怕了!”小波惊魂未定,小声说道,“上面写的什么呀?”
“它记录着所有来这里的人,诊断都一样,”王平没有隐瞒,沉声道,“‘思念过度’。”
“思念过度?”小波茫然地眨眨眼,“是什么意思?想家想多了吗?”
孩子的理解简单直接,却意外地接近本质。王平点点头:“可以这么理解,但这里的‘思念’,可能强烈到……足以改变现实。”
他想到了灵堂的永恒葬礼,想到了这里的规则怪谈。
“改变现实?”小波似懂非懂,但眼神里恐惧更深了。
王平看向他:“小波,你仔细想想,你来这里之后,有没有遇到过什么特别的东西?或者……感觉哪里不对劲,和你‘想念’的东西有关?”
他试图从小波这里找到更具体的线索。
小波歪着头,努力回想,小手无意识地绞着过大的病号服:“我……我就是想妈妈,想回家……别的……”
他忽然停顿了一下,眼神有些闪烁,低下头,“没……没什么了。”
王平敏锐地捕捉到了他那一瞬间的犹豫和掩饰。
这孩子,在隐瞒什么?
王平没有立刻逼问,而是换了一种方式。
他环顾这间他们暂时藏身的病房,和陈设与小波那间几乎一样。
他的目光落在床下,忽然心中一动。
“小波,你一直躲在你那间病房的床底下,对吧?”王平尽量用平和的语气问。
小波点点头,有点紧张。
“床底下,除了你,还有没有别的东西?”王平引导着,“比如……你带来的,或者原本就在那里的什么东西?”
小波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头垂得更低了,小手攥得发白,不吭声。
看来猜对了。王平蹲下身,与他平视,语气诚恳:“小波,如果想离开这里,我们必须弄清楚这里发生了什么。任何一点线索都可能救我们的命。相信我,好吗?”
小波抬起头,看着王平平静却坚定的眼睛,挣扎了好一会儿,才用细若蚊蚋的声音说:“有……有一个……小熊……”
“小熊?”王平追问。
“嗯……一个旧的,脏兮兮的玩具熊……不是我的……”小波的声音带着哭腔,“我躲在那里害怕……就……就抱着它……它好像……有妈妈的味道……”
王平心中一震。一个不属于小波,却带有“妈妈的味道”的旧玩具熊?出现在这家以“思念过度”为根源的怪谈医院里?
“带我去看看。”王平站起身,语气不容置疑。这可能是关键线索。
小波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对王平的信任和对回家的渴望占了上风。
他带着王平,趁着红灯安全期,小心翼翼地溜回了自己最初藏身的那间病房。
病房依旧保持着他们离开时的样子。小波熟练地钻到最里面那张病床底下,摸索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抱出一个东西。
那确实是一个旧的毛绒玩具熊,身上的绒毛已经磨损得厉害,颜色暗淡,一只纽扣眼睛松脱了,耷拉着,显得有些悲伤。
玩具熊很干净,但弥漫着一股陈旧的、淡淡的……混合着阳光和某种温馨香皂的气味,确实有点像“妈妈的味道”。
王平接过玩具熊,触手的感觉很柔软,但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感却顺着指尖蔓延上来。
他集中精神,闭上眼睛,下意识的尝试着去“脑海意识共情”。
意外出现了。
瞬间,一些破碎的画面和情感涌入他的感知:
—— 一双温柔的女人的手,在灯下仔细地缝补着玩具熊脱落的胳膊,针脚细密。
—— 欢乐的笑声,一个看不清面容的小女孩抱着小熊在草地上奔跑。
—— 然后是……悲伤的泪水滴落在小熊的绒毛上,一种深沉的、无法化解的哀伤将其浸透。
—— 最后,是无尽的黑暗和等待……
王平猛地收回手,深吸了一口气。
共情的时间很短,但信息量巨大。
那强烈的、属于一个母亲的“爱”与“失去”的执念,几乎凝成了实质。
他的目光落在玩具熊胸前,那里用褪色的丝线,绣着两个几乎难以辨认的小字:
【给女儿】
林婉……女儿……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似乎串联了起来。
林婉医生,这位“思念过度”的主治医师,她自身,或许就是最严重的“患者”。
她失去了女儿,而这份极致的、无法释怀的母爱与愧疚,扭曲成了这个“永夜医院”怪谈的核心规则!
她不是在“治疗”别人的思念,她是在重复体验、甚至收集别人的思念,来填补自己无尽的空虚和痛苦!
这个玩具熊,就是她执念的化身,是通往她内心世界的钥匙!
王平看着手中这只破损的玩具熊,眼神变得复杂。
他仿佛看到了一个悲伤的母亲,在永恒的黑暗中,徒劳地试图挽回失去的一切。
王平不知道他本能觉醒了一种能力,就叫“共情”,但他下意识的行为能产生这个效果,他在思考……
“平……平哥?”小波看着王平凝重的脸色,不安地喊道。
王平将玩具熊紧紧握在手中,抬头看向病房门口,目光仿佛穿透了墙壁,直视那间亮着红灯的治疗室。
要解开谜团,要找到“第十三阶”,就必须直面这份悲伤执念的源头。
“小波,”他沉声道,“我们可能……需要主动去见见那位林医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