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的核心,那一点微弱的自我灵光,在经历了记忆碎片的闪回与黄曼以生命为代价的呼唤后,如同被狂风暴雨蹂躏过的野草,非但没有彻底熄灭,反而从残破的根系中,顽强地抽出了一丝新绿。
“我……是……王平!”
“我要……找到晓玥!”
“我要……活下去!”
这不再是模糊的意念碎片,而是清晰、坚定、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自我宣告!如同在无尽的黑暗中,点燃了一盏微弱的、却只属于自己的灯。
这盏灯的光芒虽弱,却瞬间照亮了周围一小片区域。那些原本无序冲撞、试图将他同化的记忆碎片,在这光芒的照耀下,开始出现了分化。
属于戚将军的金戈铁马、冤屈悲愤,依旧磅礴,却不再与他自身的意识完全纠缠,而是如同背景壁画般,悬浮在意识空间的边缘,虽然带来压迫感,却不再直接冲击他的核心认知。
而归墟污染所化的冰冷虚无低语、以及各种杂乱的负面执念,则在这明确了“自我”边界的光芒下,显露出了外来者的本质。它们如同试图侵入屋内的寒风,被一扇无形却坚韧的屏障挡在了外面。
这屏障,正是由王平此刻凝聚的本心所化——对妹妹晓玥刻骨铭心的愧疚与寻找的执念,是屏障最厚重的基石;对黄曼、魏子腾等同伴的责任与信任,是加固屏障的梁柱;对查明真相、阻止归墟的决心,则是屏障顶端迎风飘扬的、绝不屈服的旗帜!
“滚出去!”王平的意识发出怒吼,不再是痛苦的挣扎,而是主动的驱逐!他以本心为引,开始有意识地调动那些被引动的、属于自身的正面记忆碎片——妹妹的笑容、加入巡夜司的初心、与同伴并肩的瞬间——将这些纯粹的情感力量,化作温暖的光雨,洒向试图侵蚀的黑暗。
“嗤嗤嗤!”黑暗与光雨接触,发出消融的声响。污染的低语变得气急败坏,攻势更加疯狂。
“冥顽不灵!毁灭吧!”归墟的污染意念凝聚成一道狰狞的、由无数怨毒面孔组成的黑色巨浪,携着湮灭一切的气息,狠狠拍向那盏摇曳的自我心灯!
同时,混沌中那些失控的将军“不屈”意志碎片,也被黑暗能量裹挟,化作道道暴戾的赤红色闪电,从侧方劈来!
内外夹击,危机远超之前!
王平的心灯剧烈摇曳,光芒明灭不定,刚刚建立的屏障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本心传来的剧痛,几乎让他再次崩溃。
“守住!”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黄曼那已经微弱到极点的碧绿灵光,猛地燃烧了起来!她竟在以燃烧自身魂源为代价,将最后、最纯粹的生命本源与守护意志,毫无保留地注入王平的心灯之中!
“曼姐!不要!”王平的意识发出悲鸣,他感受到黄曼的灵光正在飞速黯淡、消散!那种牺牲,比死亡更让他心痛!
“活下去……连同我的……份……”黄曼的意念如同风中残烛,却带着无比的温柔与决绝。
这舍命的守护,如同最后一捧燃油,注入了王平的心灯!
“嗡——!”
心灯的光芒骤然暴涨!虽然依旧无法照亮整个混沌,却在那扑来的黑色巨浪与赤红闪电前,凝聚成了一面凝实、厚重、闪耀着七彩情感光辉的盾牌!盾牌之上,隐约可见晓玥期盼的眼神、黄曼坚定的面容、魏子腾信任的笑容、以及巡夜司那象征着秩序与守护的徽记!
轰隆——!!!
黑色巨浪与赤红闪电狠狠撞在情感盾牌之上!恐怖的冲击波席卷四方!
盾牌剧烈震颤,表面出现裂痕,但终究没有破碎!它将那毁灭性的力量,硬生生挡在了外面!
“不可能!”归墟的污染意念发出难以置信的尖啸。
王平趁此机会,心灯光芒再盛,他不再单纯防御,而是将意念集中,化作一柄无形的心剑,剑锋直指那狰狞的黑色巨浪核心,发出雷霆般的质问:
“我!他妈的究竟是谁?!”
“我的妹妹,在哪里?!”
“归墟的真相,是什么?!”
“你们,休想夺走我的一切!”
这源自本心的拷问,蕴含着王平最深的执念与力量,竟对那纯粹由负面能量构成的污染意念,产生了某种奇特的克制!黑色巨浪被剑锋所指,竟微微退缩了一下!
趁此间隙,王平心念急转,不再与这些无休止的负面能量纠缠。他牢牢锚定“找到晓玥”、“守护同伴”、“查明真相”这三个最核心的本心信念,将其作为意识的绝对坐标。
然后,他做出了一个决定——脱离这片混沌战场!
他以心灯为引,以本心坐标为导向,将全部意识收缩、凝聚,化作一道逆流而上的流光,沿着黄曼那即将消散的碧绿灵光来时的路径,奋力向上冲去!
“想逃?留下!”污染意念化作无数黑色触手,疯狂缠绕拉扯。
“我的路,我自己走!”王平怒吼,心剑挥舞,斩断纠缠,意志坚定如铁,只为回归!
外界,静室内。
魏子腾双目赤红,看着监测屏幕上代表王平生命体征的曲线跌落至谷底,又看着黄曼脸色惨白如纸、气息微弱得几乎消失,他的心沉到了谷底。就在他几乎绝望之际——
嗡!
王平眉心的碧绿光桥猛地剧烈闪烁,随即,一股微弱却异常清晰的自我意识波动,如同破土而出的新芽,顽强地从王平体内散发出来!
紧接着,王平一直剧烈痉挛的身体,突然停止了抽搐。他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喉咙里不再发出无意义的嘶吼,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悠长而疲惫、却带着清醒意味的叹息。
他的睫毛颤抖着,艰难地、一点点地……睁开了。
眼神初时有些迷茫和涣散,但很快,焦距开始凝聚,看向了身旁摇摇欲坠、面无人色的黄曼,眼中充满了无法言喻的复杂情感——有劫后余生的恍惚,有深入骨髓的疲惫,但更多的,是心痛、感激与一丝清晰的后怕。
“曼……姐……”他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锣,几乎微不可闻。
黄曼看到王平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如释重负的微弱光彩,嘴角艰难地扯出一抹几乎看不见的弧度,随即,身体一软,再也支撑不住,向一旁倒去。
“曼姐!”魏子腾惊呼着冲上前扶住她。
王平挣扎着想坐起来,却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浑身如同被拆散重组般剧痛无力,只能虚弱地靠在榻上,大口喘息。
意识,终于回归。
但代价,是难以想象的重创与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