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苏晴的告别
“……真的假的？苏晴学姐要出国了？交换生？什么时候的事？！”
赵暖暖那句话，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林薇滚烫的心上。她正准备推门的手僵在半空，所有的甜蜜和悸动在瞬间冻结，大脑嗡嗡作响。
苏晴学姐……要出国？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在她刚刚确认了顾夜白心意的这个时候？
宿舍里，苏婉的声音接着响起，带着一丝惋惜：“好像是刚确定下来的事，去英国，为期一年。听说手续都办得差不多了，下周一就走。”
“这么急？”赵暖暖惊呼，“那……那顾大神知道吗？他们不是……”她的话没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
沈思怡冷静的声音插入：“数据表明，异国恋分手率高达百分之八十以上。地理距离和文化差异是主要因素。”
“哎呀你别泼冷水！”赵暖暖嗔怪道，随即又压低声音，带着八卦的兴奋，“不过……苏晴学姐这一走，是不是意味着……某些人的机会来了？”
门外的林薇，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机会？
什么机会？
她猛地收回手，后退一步，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到地上。图书馆里顾夜白温柔的笑容和低沉的表白还历历在目，此刻却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蒙上了一层厚重的阴影。
苏晴学姐要走了。
顾夜白知道吗？
他……会去送她吗？
他们之间，真的只是普通同学关系吗？
无数个问题像毒蛇一样钻进她的脑海，啃噬着她刚刚建立起来的、脆弱的幸福感。
她忽然想起，顾夜白在苏晴面前，总是会迅速恢复冷静和疏离。想起苏晴看他时，那温柔而包容的眼神。想起他们并肩站在一起时，那种旁人难以插足的默契。
如果……如果苏晴学姐的离开，会让顾夜白感到失落或者不舍呢？
那她林薇，又算什么？
一个在苏晴离开后，恰好出现的……替代品？还是他一时兴起的调剂？
巨大的不安和自我怀疑，像潮水般将她淹没。刚刚在图书馆里感受到的所有甜蜜，此刻都变成了尖锐的讽刺。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浑浑噩噩地推开宿舍门，又是怎么在室友们关切又带着探究的目光中，勉强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自己“有点累”，然后爬上床，拉紧了床帘。
黑暗中，她蜷缩成一团，眼泪无声地滑落，浸湿了枕头。
第二天，《思修》课。
林薇几乎是踩着铃声进的教室。她低着头，不敢看向前排那个位置，快步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将头埋得低低的，恨不得能隐形。
她能感觉到，那道熟悉的、带着温柔和期待的目光，在她进入教室的瞬间就落在了她身上。但她死死地咬着下唇，强迫自己不去回应。
一整节课，她都像一座僵硬的雕塑，脊背挺得笔直，却连呼吸都小心翼翼。她能感觉到那道目光从一开始的期待，渐渐变得疑惑，然后转为一种深沉的、带着审视的专注。
他在看她。
他在疑惑她为什么是这种反应。
下课铃响，林薇又是第一个抓起书包想逃。
“林薇。”
他的声音再次自身后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林薇的脚步顿住，身体僵硬。
顾夜白走到她身边，垂眸看着她死死低着的头顶，眉头微蹙。
“怎么了？”他的声音放得很低，带着询问，“身体不舒服？”
林薇摇了摇头，依旧不敢抬头看他，声音闷闷的：“没有。”
顾夜白沉默了几秒。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她周身散发出的抗拒和低落，与昨天在图书馆里那个脸颊绯红、眼眸亮晶晶的女孩判若两人。
“是因为……”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昨天的事？”
林薇的心脏猛地一缩。他果然察觉到了。
她该怎么办？
告诉他，她听到了苏晴学姐要出国的消息？质问他会不会去送机？问他到底把她当做什么？
不，她不能。那显得她多么小气，多么不信任他。
“没有。”她再次否认，声音却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无法控制的哽咽，“我就是……就是有点累。学长，我先走了。”
说完，她不再给他开口的机会，几乎是跑着冲出了教室。
顾夜白站在原地，看着她仓皇逃离的背影，眉头紧锁，深邃的眼眸中翻涌着困惑和一丝……隐隐的不安。
接下来的几天，林薇开始刻意躲避顾夜白。她不再去可能会遇到他的食堂，绕开他常去的图书馆区域，甚至连信息楼的上机课，她都找借口跟别人调换了时间。
她需要时间和空间来理清自己混乱的思绪，来消化苏晴学姐即将离开这个消息带来的冲击。
她偶尔会从赵暖暖那里听到一些关于苏晴学姐出国准备的零星消息，比如在办退宿手续，在整理行李。每一次听到，她的心都会沉下去一分。
周五，是苏晴学姐离开的日子。
一整天，林薇都心神不宁。她不断地看手机，刷着校园论坛，似乎想从任何可能的渠道，捕捉到一点关于顾夜白是否会去送机的消息。
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林薇抱着书本，慢吞吞地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显得格外孤单。
她忍不住想，这个时候，顾夜白会在哪里？是在学生会办公室？还是在……去机场的路上？
就在她胡思乱想、心乱如麻之际，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她拿出来一看，屏幕上跳动的名字，让她瞬间屏住了呼吸——
顾夜白。
他打电话来了？
在这个时候？
林薇的手指颤抖着，几乎握不住手机。她看着那个不断闪烁的名字，心里进行着激烈的天人交战。
接？还是不接？
如果接起来，他告诉她，他要去送苏晴学姐，她该怎么办？
如果不接……她是不是连知道他行程的勇气都没有？
最终，她还是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将手机放到耳边。
“喂？”她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无法控制的紧张和干涩。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
然后，顾夜白低沉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在哪？”他问，言简意赅。
林薇报了自己所在的位置，是连接教学区和生活区的一条林荫道。
“在那里等我。”他说完，便挂了电话。
没有解释，没有寒暄，只有一句不容置疑的“等我”。
林薇握着已经结束通话的手机，怔怔地站在原地。心跳，因为他那句“等我”而再次失控地狂跳起来。
他要过来？
现在？
在这个苏晴学姐可能即将启程的时刻？
他来找她……是想说什么？
几分钟后，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林荫道的尽头。
顾夜白今天没有穿正装，只是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和黑色运动长裤，却依旧身姿挺拔，在人群中卓尔不群。他步伐很快，带着一种急切，径直朝着她走来。
夕阳的光线透过树叶的缝隙，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那双深邃的眼睛，在看到她的一瞬间，就牢牢地锁定了她，里面翻涌着林薇看不懂的、复杂而深沉的情绪。
他在她面前站定。
距离很近，林薇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清爽的皂荚香气，能看清他额角细微的汗珠。
两人就这样对视着，谁也没有先开口。
周围的喧嚣仿佛都远去了。
最终，还是顾夜白打破了沉默。他的目光紧紧锁着她，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林薇，看着我。”
林薇下意识地抬起头，对上他深邃的眼眸。
“我不知道你这几天在躲什么，”他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也不想去猜。”
他上前一步，距离近得林薇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
“我只告诉你一件事，”他看着她，一字一句，无比清晰地说道，“苏晴今天走，我没有去送机。”
林薇的瞳孔猛地收缩，心脏像是被重锤击中，骤然停止了一拍。
他……他知道！
他知道她在介意什么！
而他，直接给出了答案！
他没有去！
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狂喜和释然，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她心中所有的不安和猜忌！
看着她骤然亮起的眼眸和难以置信的表情，顾夜白眼底那最后一丝阴霾也消散无踪。他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掌心温热而干燥，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
“现在，”他看着她，深邃的眼眸中漾开温柔而坚定的涟漪，语气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轻松，和不容置疑的宣告，
“可以不要再躲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