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醋意初生
那条“双标的界限”，像一道无声的惊雷，在林薇的心湖炸开，余波阵阵，让她接下来的一整天都心神不宁。
他可以对其他女生的示好报以冰封千里的“不方便”，却会在她窘迫时递来橡皮，会深夜发来讨论方案的短信，甚至……在图书馆那样近乎挑衅地点破她的心事。
这截然不同的态度，意味着什么？
林薇不敢深想，却又控制不住地去反复比较，每一次比较，都让心底那份隐秘的悸动像藤蔓一样，缠绕得更紧。
周六上午，107宿舍集体睡懒觉。快十一点时，赵暖暖才打着哈欠从床上坐起来，习惯性地刷着手机。突然，她“咦”了一声，声音带着惊讶。
“怎么了暖暖？”苏婉正在整理书架，回头问道。
“你们快看校园论坛！”赵暖暖把手机屏幕转向大家，语气兴奋，“有人拍了昨天计算机机房的照片！就是李悦给顾大神递U盘被拒那段！下面都吵翻天了！”
林薇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凑过去看。
果然，论坛热帖区飘着一个标题为【现场直击！高岭之花再次冷拒示好，粉色U盘惨遭滑铁卢！】的帖子。主楼放了几张角度刁钻的照片，清晰地拍到了李悦递出粉色U盘时殷切的笑容，和顾夜白摘下耳机后那张冰冷淡漠的侧脸。
帖子下面的回复已经盖起了高楼。
1L：“[照片] 截图留念！顾大神这眼神，简直能冻死企鹅！”
2L：“李悦勇气可嘉，但显然低估了冰雪堡垒的厚度。[蜡烛]”
3L：“只有我好奇顾大神到底会不会修电脑吗？[狗头]”
4L：“楼上的，重点错了好吗！重点是态度！这拒绝得也太干脆了！”
5L：“习惯就好，顾夜白一向如此。不过说真的，他对谁都这样吗？我记得之前好像有绯闻说他和文学院一个新生……”
6L：“楼上说的是绘画社那个林薇？不是说澄清是误会了吗？而且你看顾大神对她和对李悦，有区别吗？不都一样冷？”
7L：“好像……是没什么区别？看来之前真是我们想多了。”
8L：“本来就不可能有区别啊，那可是顾夜白！”
看到这里，林薇握着水杯的手指微微收紧。论坛上的言论，像一根细小的刺，轻轻扎了她一下。在旁人眼里，他对她和对李悦，并无不同。都是“高岭之花”冷漠的注脚。
真的……没有区别吗？
那图书馆里的对话，又算什么？
“哎呀，这些人就知道瞎猜！”赵暖暖显然也看到了那些评论，撇撇嘴，“他们又没见过顾大神给你递橡皮的样子！那能一样吗？”
苏婉也温柔地安慰：“薇薇，别在意论坛上说的，都是捕风捉影。”
林薇勉强笑了笑，没说话。心里却因为那句“没区别”而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涩意。
下午，为了散心，也为了寻找所谓的“灵感”，林薇决定独自去学校后山写生。秋意渐深，层林尽染，是个能让人心情平静的好地方。
她选了一处能看到大片枫林和远处钟楼的山坡，支起画架，调好颜料。微凉的秋风拂过，带着草木的清香，她慢慢沉浸在了色彩与线条的世界里，暂时将那些烦乱的思绪抛在了脑后。
不知画了多久，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和说笑声。似乎是一群来秋游的学生。
林薇没有在意，继续专注地画着天空的云彩。
然而，那说笑声却在她身后不远处停了下来。
一个略带轻浮的男声响起：“哟，这儿还有个画画的小美女？画得不错啊！”
林薇蹙了蹙眉，没有回头，假装没听见。
另一个声音附和道：“是啊学妹，一个人在这儿画画多无聊，跟我们一起去那边玩玩呗？我们带了零食和吉他。”
林薇心里生出一丝厌烦，收起画笔，准备离开。她不想惹麻烦。
“学妹，别走啊，交个朋友嘛！”最先开口的那个男生见她收拾东西，竟然几步绕到了她面前，挡住了去路。他穿着花里胡哨的衬衫，头发抹得锃亮，脸上带着自以为帅气的笑容，眼神却不怎么老实。
林薇心里一紧，抱紧了画板，冷下脸：“对不起，我不认识你们，请让开。”
“认识认识不就熟了吗？”那男生嬉皮笑脸，甚至伸出手想拉她的画板，“画得真好，给哥哥看看……”
“她说了，让开。”
一个冰冷至极的声音，如同数九寒天的冰棱，毫无预兆地自身侧响起。
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无形的、令人心悸的压迫力，瞬间冻结了周围的空气。
林薇猛地转头，心脏在刹那间停止了跳动。
顾夜白！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站在几米开外，不知是什么时候来的。穿着一身黑色的运动装，额头上带着细密的汗珠，碎发微湿，像是刚跑步经过。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双深邃的眼睛，此刻正冷冷地注视着那个挡在她面前的男生，目光锐利如刀，带着毫不掩饰的戾气。
那个穿花衬衫的男生显然被顾夜白的气势吓住了，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了。他和他身后的几个同伴，都认出了顾夜白，脸上露出了明显的忌惮和慌乱。
“顾……顾学长……”花衬衫男生讪讪地收回手，语气瞬间矮了半截，“我们……我们就是跟学妹开个玩笑……”
“玩笑？”顾夜白迈步上前，走到林薇身边，与她并肩而立。他比那个男生高了半个头，居高临下地睨着他，声音里的寒意几乎能凝出冰碴，“需要我教教你，什么叫适可而止？”
他甚至没有提高音量，但那股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冷冽和压迫感，让那几个男生脸色发白，连连后退。
“对不起学长！我们这就走！这就走！”花衬衫男生赶紧道歉，拉着同伴，头也不回地跑掉了，仿佛身后有恶鬼在追。
骚扰者离开，山坡上瞬间恢复了安静，只剩下风吹过枫叶的沙沙声。
林薇还处在巨大的震惊和恍惚中，抱着画板，呆呆地看着身旁的顾夜白。
他……又一次帮了她。
而且，这次他的反应，比任何一次都要……凌厉。
顾夜白没有立刻看她。他的目光追随着那几个仓皇逃离的背影，直到他们消失在山路尽头，才缓缓收回视线。
然后，他转过头，看向林薇。
当他目光落在她脸上时，眼中的戾气瞬间消散无踪，但那份冰冷并未完全褪去，反而沉淀为一种更深沉的、难以解读的情绪。
他的视线在她微微泛白的脸颊和紧抱着画板、指节有些发白的手指上扫过，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
“一个人来这种地方写生，”他开口，声音依旧带着一丝未散的冷意，但语气却放缓了许多，“安全意识太差。”
林薇张了张嘴，想解释，却发现自己喉咙干涩，发不出声音。她只是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因为运动而微微泛红的脸颊，看着他额角滑落的汗珠，看着他此刻近在咫尺的、带着清晰不悦的脸庞。
心跳，后知后觉地，如同擂鼓般狂跳起来。
他是在……担心她吗？
这个认知，让她的脸颊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
顾夜白看着她这副呆呆的样子，眼底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无奈。他不再多说，目光转向她支着的画架。
画板上，秋日晴空下的枫林绚烂如火，笔触大胆，色彩浓烈，充满了生命力，与刚才她面对骚扰时那副紧张无措的样子截然不同。
他的目光在那幅画上停留了片刻。
然后，他重新看向她，忽然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井盖涂鸦的灵感，”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近乎刻意的平静，“找到了吗？”
林薇一愣，完全没料到他会在这个时候，这个地点，重提这件事。
她看着他深邃的眼睛，那里似乎隐藏着某种她无法触及的暗流。
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昨天在图书馆，他说的那句话——
“这些，难道不能成为你灵感的来源吗？”
指的是……当时的环境，气氛，和……他。
那么现在呢？
这幽静的山坡，这绚烂的秋色，这刚刚发生的、他如同骑士般降临解围的场面，以及……此刻站在她面前，气息微乱、目光深沉的他……
这些，难道……不能成为灵感吗？
一股莫名的勇气，混合着依旧未平的心悸和那份悄然滋长的、连她自己都未曾清晰意识到的占有欲，突然涌上心头。
她看着他，第一次，没有立刻移开视线，也没有仓皇逃避。
而是微微仰起头，迎着他探究的目光，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惊讶的镇定和……微不可查的试探：
“或许……找到了。”
她看到，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顾夜白的瞳孔，几不可察地，微微缩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