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承意在龙西城的别墅里,刚端起一杯咖啡,书房的加密通讯就接了进来。
时明玺已到瑞士苏黎世医疗中心。
他手腕一抖,滚烫的咖啡溅了出来,烫红了手背。
以时明玺现在的身体状况,长途飞行本身就是极大的冒险和负担。
他千算万算,没算到时明玺会亲自跑去瑞士!
他立刻拨通了瑞士医疗中心保密工作的核心人员的直线电话。
几句简短的、隐晦的询问后,对方给出的确认信息,让他都忘记自己正在通话中,沉默地愣在这里。
时先生已经会见过霍夫曼博士,知道了捐献者的情况。
完了。
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瑞士那边的人,只认协议和编号,根本不知道A对于时明玺意味着什么,更不知道她就是时明玺官宣过的未婚妻。
在那些医生眼里,那只是一个匹配度极高且自愿的“优选供体”。
他了解时明玺,他可以接受命运的安排,甚至可以接受利用,但他绝对无法接受,尤其是来自秦也的这种悄无声息的自我牺牲。
这无异于将他所有的努力,所有的爱,都踩在了脚下。
他想联系这个侄子,哪怕只是试探一句。
不能联系。
此刻,谁先联系他,谁就是最大的嫌疑人。
如果他知道了秦也签署那份协议,必然是通过时家的渠道,绕开了时明玺。
能办成这件事,且能接触到最高级别医疗资源的,在时家内部,也不超过十个人。
他现在打电话过去,无异于不打自招。
他烦躁地在书房里踱步,原本运筹帷幄的从容消失殆尽。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
等时明玺消化完这个足以颠覆一切的真相。
等时明玺主动来找他。
他精心维护的平衡,以为能控制住的局面,已经脱离了轨道。
时明玺瘫坐在沙发里,看着屏幕上秦也打来的视频邀请。
她的头像,还是几年前为杂志拍摄的一张硬照。
那是二十岁的秦也。
照片里的她,靠着紫色的墙面,妆容精致妖娆,眼线上挑,带着一种不谙世事却又洞悉一切的纯真与魅惑,红唇饱满,肌肤在打光下白得几乎透明。
美到极致便带着几分妖气,初见时就让他心悸。
他看着那张照片,真的很难过。
这样美好的人,愿意为他去死。
他得到了秦也的爱。
他一直追寻、一直不安、一直试图牢牢抓住的东西。
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哭,直到液体砸在手背上,热热的。
他活了三十三年,经历过家族倾轧,掌控过生死财富,真的没有流过一滴泪。
可此刻,看着秦也二十岁的模样,他竟然哭了。
他按下了接听键。
他现在真的很需要秦也。
视频连通的那一刻,秦也带着笑意的脸出现在屏幕那端,背景是她剧组的酒店房间。
她刚卸完妆,素净着一张脸,头发随意挽着。
“时明玺,你猜我今天……”她欢快的声音戛然而止。
时先生在哭?
她跟当街被雷劈了没有什么区别。
没有声音,只是红着眼眶,泪水无声地滑过他瘦削的脸颊,那双总是深邃沉静掌控一切的眼睛,此刻模糊得看不清。
秦也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时明玺?”
“你怎么了?你在哪里?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
她连珠炮似地追问,身体不自觉地前倾,恨不得穿过屏幕去到他身边。
可时明玺只是看着她,透过朦胧的泪眼,贪婪地看着她焦急的、鲜活的脸。
他想说点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眼泪流得更凶。
秦也得不到回应,看着他悲伤落泪的样子,心慌意乱到了极点。
她从没见过这样的时先生。
心中有巨大的恐惧,是不是他的病情……恶化了?是不是……时间不多了?
“时明玺你别吓我……你说话呀……”她的声音带上了哭腔,眼圈迅速泛红,泪水也跟着涌了上来,“你到底怎么了……你别哭啊……”
屏幕两端,两个人,隔着万里。
秦也急疯了,对着屏幕语无伦次,眼泪淌了满脸。
“你在哪儿?时明玺你告诉我你在哪儿!你不说我就去问叶菱。”
“我明天就去请假,我现在就去买票,剧组的所有损失我来承担,违约金我赔!我去找你,我这就去找你!”
时明玺看着她方寸大乱的样子,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力气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秦也,”
他叫住她,“我在瑞士。”
所有嘈杂的声音在她脑海里瞬间静止。
瑞士。
那个生物医疗研究机构所在的瑞士。
还有她和他的孩子,也在瑞士。
孩子,她都快忘了,她和他有个孩子在瑞士。
时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