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到小院，时明玺亲自下厨，炒了两个简单的菜。
每次他下厨，秦也大概是看个新鲜，都能多吃两口。
“《凤栖梧》快开机了吧？”
“嗯，下周三。”
时明玺没再说什么舍不得的话，只是看着她，一寸寸掠过她比去年明显清减了的脸颊和肩膀。
“注意安全。”
“这部戏打戏比重很大，威亚少不了。”
他想起资料里那些高难度动作的分镜头草图，“设计的衣服也单薄，你最近……太瘦了。”
他的视线落在她裸露的手腕上，那里骨节分明，皮肤下的青紫色血管清晰可见。
平时只是不小心撞到桌角，隔天就留下一处处的青紫。她现在的身体，比他这个病人还要容易留下痕迹。
“剧组人多眼杂，饮食起居多留心。”
他都觉得自己变得唠叨，他竟然也有今天。
莉姐的背叛，让她身边几乎没了可信赖的团队，他不能再让类似的情况发生。
“我给你安排了六个助理。”
“两个生活助理，两个工作助理，一个负责对外沟通，一个替你盯着剧本和行程。另外，从启星调了一个临时经纪人过去，资历老，能力很不错。车用我的那辆保姆车，司机老陈跟过去，他稳当。”
他一一交代，事无巨细。
六个助理？
秦也都觉得阵仗夸张。
可即便做到这个地步，将能想到的一切都想到，时明玺心底那股无法着陆的空茫感，依旧没有丝毫减轻。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这一切的安排，与其说是为了保障她顺利拍戏，不如说，是为了熨帖他自己内心的不安全感。
他需要这些实实在在的人和物，构筑成一道屏障，自己才会安心。
秦也进组那天，天气很好。
她带着时明玺安排的那支堪称“豪华”的团队住进了影视城的酒店，当晚她就主动去找了搭档的陆宇，说一些这段时间自己对角色的想法，两个人在酒店餐厅的包间畅聊了很久，秦也主要是想拉近距离，这样拍摄不会尴尬，观众也不会出戏。
她才知道，陆宇三十三岁。
时先生也三十三岁。
秦也的担心沉甸甸地压在心底。
如果三十五岁就是期限……这个念头刚冒头，就被她强行摁了下去，不敢细想，不敢细想。
就在她抵达剧组下榻的酒店的同一个夜晚，龙西顶级的时家私立医院，VIp楼层，时明玺掩人耳目地住了进去。
他这段时间，身体已经非常、非常不好了。
频繁的胸闷气短，夜间常常因呼吸艰难而无法平卧，只能倚靠着数个枕头坐到天明，下肢出现了轻微的浮肿。
所有这些，都被他强行压制，他硬撑着，直到确认秦也已经顺利进组，一切安排妥当。
一些不在小院过夜，借口出差或处理紧急公务的时间，他其实都在这里。
这间病房，成了他另一个隐秘的办公室。
此刻，他躺在病床上，手臂上连接着静脉输液泵，透明的药液一点点滴入血管，里面是为了减轻心脏负荷，强化心肌收缩力的药物。
他现在需要隔一段时间就进行一些数小时的临时性超滤治疗，通过仪器缓慢移除体内因循环衰竭而潴留的过多水分，减轻水肿和肺淤血，让他能暂时喘口气。
治疗时，他不能大幅移动，只能躺着，感受着身体被机器一点点“抽干”重负的奇异感觉。
叶菱在一旁，低声汇报着公司动态，以及《凤栖梧》剧组那边传来的，关于秦也的零星消息。
他在这里，独自对抗着日渐衰败的身体，像一艘正在缓慢沉没的巨轮，竭力维持着最后的平衡。
他用尽全力将她推离这片沉船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