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我滚出去!用脑子好好想想,什么时候清醒了再来跟我们说!”高爱江厉声喝道,又指着一旁的陈青对儿子吩咐:“一起带走!”
“是不是该让他们吃过饭再走啊?”张素琴在旁边小声插了一句。
“看着他们就心烦,吃什么吃!”高爱江火气更盛。
高大壮见状,从床沿上站起身,低着头往外走。
“叔叔阿姨,你们消消气。”陈青则走到张素琴面前,满脸委屈地开口:“大壮哥昨晚就是喝了点酒,我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可我是个黄花大闺女啊,我都不敢回去跟爹娘说这事……”
说着,她抬手抹了抹压根没泪的眼睛,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转向高爱江夫妇哽咽道,“我是黄花大闺女,大壮哥可以作证。我现在真是恨不得跳河算了——一想到我那脾气暴躁的爹要是知道我不清白了,非打死我不可,还得找大壮哥算账,我就觉得活着没指望了。”
话音刚落,她低着头,带着哭腔就往门外跑。
“大壮,快追上陈青,好好安慰安慰她!”张素琴急忙喊道。
“是。”高大壮迟疑了一下,随即快步追了上去。
“真是丢人现眼的东西!”高爱江看着两人的背影,低声骂了一句。
“爹,咋了啊?陈青姐说的话到底啥意思?”高小燕一头雾水地追问。
“你别问了!”高爱江打断她,“你一个小姑娘家,正上学呢,把书读好就行,少管闲事。”说着,他又转向妻子,“素琴,赶紧做饭,别耽误小燕上学了。”
“唉,好。”张素琴叹了口气,转身进了厨房忙活。
高爱江则重重地坐到床边,眉头紧锁,不住地低声叹气。高小燕看着他阴沉的脸色,抿了抿嘴,终究没敢再多问。
厨房里,张素琴心不在焉地切着菜,一不小心,刀刃划在了手上,鲜血立刻渗了出来。她忙用另一只手按住伤口,愣了半晌,终究还是轻轻叹了口气,甩了甩手上的血迹,又低头继续忙活。
二十多分钟后,饭菜端上了桌。一家三口围着桌子闷头扒饭,谁都没有说话。半晌,高爱江终于憋不住了,看向正扒饭的高小燕:“小燕,你说你回来的时候,看到陈青笑了,当真吗?”
“那还能有假!”高小燕抬起头,“你们是没看见,她笑得那脸可灿烂了,就是没笑出声音而已。我当时还以为家里有啥喜事呢!爹娘,我说的话,你们难道不相信吗?”
“一个姑娘家遇上这种事,哪还有心思笑?真受了委屈,怕是连死的心都有了,怎么可能笑得出来?”张素琴皱着眉,满脸疑惑地嘀咕。
高小燕扒拉着碗里的饭,小声反驳:“我真看见陈青姐笑了嘛……现在想想总觉得哪儿不对劲。”
“依我看,说不定是大壮被人做了局。”高爱江沉声道。
“做啥局啊?”高小燕一脸茫然。
“哎,陈青以前追过你哥,被你哥拒绝了,这事他以前回来提过。”高爱江解释道。
“可陈青姐看着不像这种人啊?”高小燕摇了摇头,“以前大壮哥和大妮姐在上大学前那阵,他们仨处得多好,常来咱们家玩。你看她那单纯的样子,像是骗人的人吗?”
“陈青不是都工作一年多了吗?这一年多没见,谁知道她变成啥样了?”高爱江沉声道,“再说我们对她根本就不够了解,哪能猜透她心里是咋想的?说不定啊,她就是看上咱家的条件,对大壮一直念念不忘,才故意这么做的!”
“可万一……万一真是大壮做了糊涂事,毁了人家姑娘的清白,那可怎么办?”张素琴焦急说道。
高爱江放下筷子,指尖狠狠掐着眉心,脸色阴沉得像块乌云,“这作风问题现在可不是小事!大壮真要是做错了事,被人揪着不放,今后就没法做人了,在单位、街坊面前都抬不起头,唾沫星子能把人淹死!”
“那可咋办啊?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大壮毁了吧?”张素琴急得声音发颤,下意识摸了摸还缠着布条的手指,“要不……我托人去问问陈青那边的意思,看能不能私了?”
“私了?怎么私了!”高爱江猛地提高声音,“陈青一口咬定自己是黄花大闺女,还说大壮毁了她清白。她要是狮子大开口,或者非要逼着大壮娶她,咱们能怎么办?”
他顿了顿,语气又软了下来,“再说,她爹那暴脾气,要是真信了女儿的话,怕是不等咱们开口,就先打上门来了。”
饭桌上的气氛越发压抑。高小燕攥着筷子,看着爹娘愁得唉声叹气,心里也跟着发慌,却一句话也插不上——她既怕陈青是装的,又怕大壮哥真闯了祸,只能盯着碗里没动几口的饭发呆。
“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高爱江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回踱步,“等晚上大壮回来,不管怎么样都得问清楚,昨晚到底发生了啥,陈青说的是不是真的。要是他真喝醉了酒被人算计,咱也不能任人拿捏!”
“我就说嘛,出了这种事还能笑得那么轻松,肯定是故意装可怜骗大壮哥的!”高小燕又小声嘀咕了一句。
“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张素琴下意识呵斥了一句,随即语气又软了下来,“万一大壮真是做错了事,陈青真受了委屈,咱们也不能不管不顾啊……”
饭桌上瞬间陷入了沉默,只剩下碗筷偶尔碰撞的轻响。
过了一会儿,高爱江重重叹了口气:“先等着看吧,先把事情弄清楚再说。要是陈青真敢设局坑我们家,我饶不了她;要是大壮自己犯糊涂做错事,那他就得自己承担后果。”
张素琴没接话,只是眼圈微微泛红,低头用袖口悄悄擦了擦眼角。刚刚切破的手指还在隐隐作痛,可比起心里这团乱糟糟的愁绪,这点疼根本算不得什么。高小燕看着爹娘愁眉苦脸的模样,再也不敢多嘴,只闷着头一下下扒拉着碗里的饭。
出了高大壮家,陈青便放慢了脚步——既然没必要再演下去,也就不用急着赶路了。高大壮很快追了上来。
“大壮哥,这可怎么办啊?我真不想活了!”见他追来,陈青立刻换上哭腔,重新装了起来,“我爹要是知道我已经不是姑娘家了,非打死我不可!你看你爹娘那态度,也不愿意接纳我,我现在真是走投无路,活着还有啥意思啊?”这话分明是故意激恼高大壮,给他下套。
“唉,都怪我。”高大壮懊恼地捶了下脑袋,连忙安慰,“你放心,陈青,我爹娘就是让我冷静冷静,没说不接纳你啊。咱们先去吃饭,吃过饭你自己先回家,我下午还得去医院——上午没上班,估计堆了不少事。晚上我再好好劝劝我爹娘,明天你到医院找我,我再把情况跟你说。”
“那行吧,大壮哥。你跟叔叔阿姨说的时候,可得心平气和点,别惹他们动怒。”陈青摆出一副体贴又委屈的模样。
两人随后走进一家小吃铺吃了午饭,之后便分了手。
走在路上,陈青琢磨了片刻,觉得还有一步棋得走。于是她立刻找到小武,又让小武把小兵叫到了自己家。一见到两人,她便装出楚楚可怜、哭哭啼啼的样子,抽噎着说:“小兵、小武,我……我和大壮昨晚闯祸了。”
“啥?你们闯啥祸了?”两人连忙追问。
“哎,昨天不是看大壮失恋了嘛,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酒也喝多了。我想着给他烧点水,让他多喝几杯解解酒气……”
陈青顿了顿,哭得更凶了,“他喝了几口,突然就拉着我喊‘大妮’。我看他醉醺醺的,也没法说自己不是,只能接着喂他喝水。谁知他……他竟然对我动了粗,玷污了我的清白!我现在已经不是姑娘家了啊!”
“啥?这高大壮也太不是东西了!”小武气得直嚷嚷,“我们仨好心请他喝酒解闷,他居然干出这种糊涂事!青姐,这回咱不能忍,必须找他算账,让他对你负责,娶你!”
“可我……”陈青抹着眼泪,满脸绝望,声音带着哭腔:“我上午和大壮一起到了他家,他爹竟然不愿意让大壮娶我,估计是嫌我们家是平民家庭,他自己是干部,看不上我。一想到他爹不愿意接纳我,再想想我爹那暴脾气,我真是走投无路了。说实在的,我现在都不敢跟我爹说那事儿,我怕我爹知道后,不仅会打死我,还会闹到医院,甚至到大壮爹娘的单位去。到时候,可就彻底没法收场了,我真的痛不欲生,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小武气得直搓手,着急地问道:“那你说说,你是咋想的?现在到底咋办啊?”
“我看啊,我们得想办法让高大壮娶你,让他爹娘接纳你!”小兵在一旁接话,分析道,“青姐你想啊,高大壮他爹娘都是干部,家里条件好,他自己在医院上班,工作也体面,你嫁过去也不算吃亏。”
小武也连忙附和:“就是!这有啥好犹豫的?你把清白都给了他,你又在供销社上班,咱们工人家庭现在可是主流,他娶你一点都不亏。他爸妈怎么就不愿意接受你呢?真是想不通!”
“哎,我看他爸妈那语气,好像怀疑我是故意做局骗他们似的。”陈青叹了口气,委屈地说。
“青姐你做啥局啊?我们明明是好心请他喝酒,饭钱还是你付的!”小武立刻帮腔。
“是啊,我当时就是看他失恋了难受,想让咱们四个老同学一起喝点酒,帮他借酒消愁罢了。我还特意暗示你们,让你们多劝劝他。谁知他酒量那么差,就喝了一点就醉了,还干出这种糊涂事。”陈青刻意把话往这上面引——她必须把昨晚暗示两人的事圆好,绝不能让他们走漏半点风声,免得高大壮父母问起来出纰漏。
“是是是,青姐,当时肯定是我们领会错了。”小兵赶紧打圆场。
“可不是嘛,一步错步步错。”陈青垂下眼帘,神色越发黯淡,“本来是好心宽慰他,没想到最后遭殃的是我自己。”
她顿了顿,又接着说,“总之,咱们昨晚真是真心实意请他吃饭的。不过现在想想,你们俩昨晚喝的也不少啊,哪知道他酒量这么不济。”
陈青抹着眼泪,把细节说得更具体:“到了宿舍,我好心给他烧水洗了脸,他却错把我当成张大妮,上来就粗鲁地亲我、摸我!我一个姑娘家,哪扛得住他一个小伙子的力气?何况他喝了酒,下手更没轻没重。最后我那落红沾了他一身,床上也弄得乱七八糟的……”
她特意把这些说清楚,就是为了让小兵和小武记牢,万一高大壮父母来问话,能照着这话答。
接着,她又露出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我当时真是吓傻了,从来没经历过这些。可大壮倒像是经验老道得很,三两下就……”
说到这儿,她话锋一转,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你们说,他是不是跟张大妮早就有过这种事啊?怪不得张大妮把我干爹‘服侍’那么到位呢!”她故意往这方面引,好把整个事儿编得更圆。
“肯定是!”“八成就是这么回事!”小兵和小武立刻跟着附和。
陈青看着两人深信不疑的模样,心里暗自得意——这一关,总算是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