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间,陈青宿舍内,桌上摆放着从饭店打包回来的炒肉丝、一碟花生米,还有一盘凉拌豆腐。陈青正陪着陈家旺默默喝着闷酒,两人相对无言,只有酒杯碰撞的声响。
陈家旺情绪低落到了极点,他端着酒杯,声音低沉地喃喃道:“这下可真是完了,今晚之后,我怕是再也没机会了。哎,真是百密一疏,我怎么就跑到你这儿来了?大嫂居然都能找到,她简直神通广大。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回我自己宿舍呢,那里有门卫守着,闲杂人员根本进不去,哪像你这儿,连个看门的都没有,真是倒霉透顶。”
陈青在一旁赶忙劝慰:“干爹,您怎么这么怕你大嫂啊?她个头又不高,身形还那么瘦弱,还是双小脚。您平常看着多有气势,怎么一到她面前,就好像矮了半截似的?”
“你懂个屁!”陈家旺猛地放下酒杯,语气激动,“我的命是大哥救的,每次一看见大嫂,我心里就发虚,这腰怎么能挺直得起来?”
“那……那也没办法了,只能说您家侄儿媳妇命太好,遇着你大嫂一家了。”陈青接着劝道,“没事的,干爹,以后机会多的是。”
“她都已经被我侄儿碰过了,我哪还有什么兴趣?”陈家旺苦笑着,神情满是无奈,“再说了,要是让人知道我对侄儿媳妇有想法,不得被大家的唾沫星子淹死?要是再被大嫂发现,她能直接把我家给烧了。”
“那您就打算这么忍气吞声了?”
“不然还能怎样?”陈家旺深深地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疲惫与无奈。
“要不然,咱们使点手段。”陈青凑近了些,脸上露出一丝狡黠,“让张大妮和您侄儿散伙,逼着他们离婚,最后让张大妮跟您。这事我有办法,只要您有这个心思,我保证能让您得偿所愿。”
“你说说,你打算怎么干?”陈家旺微微抬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我想找几个道上的人,把张大妮那女人睡了。再想办法让您那涉世未深的侄儿撞见,他怎么可能咽下这口气,戴上这顶绿帽子?”
“这办法能行得通吗?”陈家旺皱了皱眉头,心中满是疑虑。
“有啥不行的?我在县城认识几个铁哥们,都是混社会的。其中有两个早就对张大妮有意思,当初就是因为她副县长爹爹的身份,才一直没敢动手。我回头跟他们一合计,这事指定能成。”陈青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证。
“可大嫂要是知道我掺和了这事,不得恨死我。这可不行,绝对不行。”陈家旺听后,连忙摆手拒绝,神色慌张。
“您这就是妇人之仁。”陈青撇了撇嘴,满脸的不屑。
“再怎么着,陈国强也是我亲侄儿,我要是干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将来百年之后,有什么脸面去见祖宗?”
陈青话锋一转,接着说道,“对了,咱们供销社新来的两个姑娘,才20岁,长得那叫一个漂亮。您要是有想法,我帮您牵牵线。”
“啥?才20岁?”陈家旺瞬间来了精神,眼睛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看您这模样,咋就这么喜欢小姑娘?”
“哎,哪个男人不喜欢小姑娘?尤其是没谈过恋爱的黄花大闺女。”陈家旺笑了笑,脸上的皱纹都透着几分猥琐,“不过像你这么有心眼、会办事的,我也喜欢。”
两人又喝了一会儿酒,陈家旺便在陈青的床上沉沉睡去,不一会儿,鼾声就响了起来。
陈青望着身边这个已然睡熟、头顶光秃秃的老男人,心里莫名涌起一阵强烈的厌恶,同时,对张大妮的恨意也更深了几分。
说实话,陈青打心底里不愿和比自己父亲还大几岁的陈家旺同处一室,每次和他发生关系时,她都会闭着眼把陈家旺想象成高大壮。
陈青的父母都是普通工人,她家与张大妮家是邻居,加上高大壮家也住得近,三人从小常凑在一起玩。表面上,陈青和张大妮无话不谈、亲密无间,实则全是伪装!
她打小爱慕虚荣、贪图享受,却总装出清纯模样;自己不爱学习,偏偏嫉妒成绩好的张大妮,没考上大学也从不反思自身,反倒觉得是父母无权无势拖了后腿。看到张大妮和高大壮因家境好、成绩优考上大学并走到一起,她的嫉妒心更浓烈,便拼命想拆散两人。
文化大革命爆发后,尤其是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浪潮兴起,陈青见原本上了大学的张大妮竟和自己一同来到农村,还得知张大妮的父亲张景明被下放到农村劳动,心中暗自窃喜:自己和父母因普通工人身份反倒没受牵连,总算和张大妮“扯平”了,心里稍感宽慰。
可在农村干了一阵子农活后,陈青实在受不了这份苦,便动了走捷径的心思。
一次,陈家旺到生产第五生产队视察,看着众人对他众星捧月、卑躬屈膝的模样,正在棉花地里捉虫的陈青陡然有了主意。
她故意用褂子擦脸,露出雪白的胸脯,察觉到陈家旺投来色眯眯的目光,她又折下一节棉枝,装出虔诚的样子上前搭话:“陈主任,请问这朵棉花怎么样才能长出好花蕾来?”
陈家旺心不在焉地瞥了她一眼,根本没把问题放在心上。
陈青趁机凑上前,低声问:“陈主任,我什么时候方便到您办公室再仔细向您请教?”
陈家旺当即眉开眼笑:“随时欢迎!”
陈青又试探:“那我今天晚上行吗?陈家旺望着面前这个比自己女儿还小,皮肤白皙嫩滑的城里姑娘,脑海里尽是旖旎的念头,哪里还能拒绝,连忙点头应下。
其实,陈青早有预谋。此前,她被高大壮拒绝后心灰意冷,曾与追求她的王春强稀里糊涂发生关系,事后又万分后悔。她清楚,要勾引陈家旺,绝不能让对方知道自己非完璧之身,万一陈家旺偏爱黄花闺女,计划就会泡汤。
于是,她早早就准备了些血浆,打算用这个办法伪装处女之身。
当晚,陈青向张大妮撒了个谎,匆匆赶往陈家旺的办公室。
两人独处时,气氛逐渐升温。趁陈家旺沉浸欢愉、毫无防备之际,陈青悄悄拿出藏好的血浆袋,涂在了自己的下身。末了还假惺惺地哭了起来:“陈主任,你看我可是黄花大闺女啊,你可得对我负责!”
陈家旺看到“落红”信以为真,此后一直把她当成宝贝般稀罕。
然而今日,陈青一想到张大妮身边躺着的是与她年龄相仿的陈国强,而自己身旁熟睡的却是一个比父亲还年长几岁的糟老头子时,嫉妒的火焰便再度熊熊燃烧起来。过去那些不甘与怨恨,如汹涌的潮水般,瞬间涌上心头,让她感到一阵窒息般的痛苦。
她在心里暗自盘算:即便陈家旺不再参与,自己也要给这个曾经最亲近的姐妹使绊子、下套,非要让她往后不得安宁,一辈子都翻不了身,被自己踩在脚下——谁让张大妮总是抢在她前头、把她梦寐以求的东西全都攥在手里呢?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张大妮就起了床。简单洗漱后,她轻手轻脚地挪到厨房,果然看见婆婆正弯腰在灶台边忙活,刷洗着昨晚的碗筷。
张大妮赶紧上前,恭恭敬敬地喊了声:“娘,早上好。”
婆婆直起腰,笑着摆了摆手:“好嘞好嘞,你这孩子,咋不多睡会儿?天还早呢。”
“哎……”张大妮腼腆地低下头,“我在家的时候,我娘就叮嘱我,闺女嫁过来要勤快些,不许赖床。娘,您看我帮您一起烧饭吧?” 婆婆一听乐了,连忙应道:“好嘞!那你先帮着烧锅。”
可张大妮哪里用过农村的土锅灶?她在城里习惯了一拧就着的液化气灶,面对黑乎乎的灶台顿时没了章法。听婆婆说要添柴,她便一股脑儿把干稻草往灶眼里塞得满满当当。结果火“轰”地窜了一下就灭了,浓烟瞬间涌出来,呛得她直捂嘴咳嗽,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淌。
婆婆见状赶紧放下手里的活,拍着她的背安抚:“看你这孩子,农村的灶台跟城里的不一样,哪能塞这么满?别急,慢慢学就会了。来,站边上看着,我教你。”
张大妮抹了把眼泪,红着脸应道:“好嘞,谢谢您啊娘。”她乖乖站在一旁,看着婆婆如何轻巧地添柴、拔火,婆婆也耐心地跟她讲解着烧火的诀窍。
原本半个时辰就能做好的早饭,因为张大妮的“帮倒忙”足足耽误了近一个小时。可婆婆半点没嫌烦,反倒笑得合不拢嘴——毕竟儿媳妇这份主动搭把手的心意和端正态度,比什么都珍贵。
没一会儿,国强也起了床。一家三口吃过早饭,国强便带着张大妮去给岳父张景明请安。
这边两人刚走,婆婆就忙不迭地拾掇起家务。她先将厨房里的锅碗瓢盆归置得整整齐齐,又把堂屋的地面清扫干净,最后拎着抹布走进了张大妮的房间。
一进门,婆婆就看见床上的被子没叠,还保持着昨晚睡觉时的样子,软软地铺了满满一床。
她笑着摇摇头,伸手就揭开被子想将被子叠好,目光突然被被子中间那一抹鲜艳的红刺了一下。
她愣了愣神,随即凑近了仔细端详,嘴角瞬间扬了起来。
“这孩子。”她自言自语地嗔怪着,“我昨天叮嘱下就好了,她的娘也太粗心了,也不教一下,好好的被子都给弄脏了。”话里虽带着点埋怨,声音里却藏不住的欢喜,连眼角的皱纹里都透着笑意。
先前心里那一丝丝“城里姑娘性子野”的疑虑,此刻全被这抹红冲得烟消云散——她的儿媳妇是干干净净的,把处子之身交给了国强。
想到这儿,国强娘的心像揣了块热乎的糖,甜得发颤:自己当初说要拿命护着这媳妇,真是半点没白疼,太值当了!
她把被子重新铺好,心里暗暗打定主意:往后在这个家里,谁也别想动她这宝贝儿媳妇一根手指头。
另一边,张景明夫妻看到张大妮挽着国强,一脸幸福的模样,心中满是欣慰。
回想起当初高大壮退婚时,女儿失魂落魄的样子,他们既心疼又无奈。好在女儿很快振作了起来,如今还找到了综合素质丝毫不逊于高大壮的陈国强,这怎能不让他们打心底里为女儿高兴?国强不仅为人诚恳老实,对大妮更是关怀备至,能遇到这样的伴侣,真是大妮的福气。
另一边,陈家旺第二天无精打采地来到班上。顾阿福和杨怀安像往常一样凑上前,请示是否要继续给张景明一家使绊。
陈家旺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没好气地说:“还使啥绊啊?两次都给大嫂和我那老是与我作对的犟种侄子给毁了,算了,年后再说!省得又惹出一堆麻烦。”
最近的事全没按他的预想走,尤其是侄子陈国强和张大妮的结合,让他靠使绊打压张家进而霸占张大妮的算盘彻底落空。满心郁闷的他,再也没心思折腾这些事。
就这样,张景明在年前总算迎来了安稳日子。经过几天休养,他的身体也渐渐好转。
眼看春节越来越近,村子里处处飘着年味。张景明和陈国强两家人都浸在迎新年的欢喜里。
那床沾了红的被子,早被张大妮偷偷洗干净了,她还以为婆婆压根没发现。
其实国强娘看见儿媳妇晾被子时,盯着那没完全洗去的淡红痕迹望了许久——那可是儿媳妇清白的见证,她心里比谁都清楚。
又挨过几日,在外晃荡没了兴致的张光辉终于厌倦了,拖着一身疲惫回了家。
见姐姐张大妮竟嫁给了家境贫寒的陈国强,他嘟囔了句:“咋就嫁进了这样的人家?”没对张大妮道一句恭喜,只是平静地接受了现实,此后便一直待在家中,直到年后。
年前这几天,两家也是凑到一起忙年:买年货、扫屋子、贴春联、挂灯笼,处处都是热热闹闹的声响。
除夕这天,两家六口人又聚在一起吃了顿团圆饭。
不大的方桌上,满满当当摆着冒着热气的菜肴,虽不丰盛,却有鱼有肉,在那个年代,这样的年夜饭已算得上难得,欢声笑语裹着酒香飘满了屋子。
大家互相道着吉祥话,把对新一年“幸福安康、诸事顺遂”的期盼融进杯里、笑里。
这团圆的时刻,过往的不愉快早被抛到了脑后,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真切的笑容,尽情享着这份难得的温馨与美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