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他帮你洗澡?”陈小芳的声音瞬间发紧,像被人扼住了喉咙,连呼吸都滞了半拍,“不是该奶奶帮你洗吗?”
“奶奶有时会帮我洗,但奶奶晚上得做饭,大部分时间都是爷爷洗澡时,顺带帮我洗呢。”二丫头依旧没觉察到姐姐的异样,老实巴交地回答,手指还无意识地抠着衣角。
“啥?”这一次,陈小芳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颤抖,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搂着二丫头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指尖冰凉得像刚从冰水里捞出来。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离开的这两个多月,竟生出这么多事情。
“那晚上你和爷爷奶奶睡一床,你们是怎么睡觉的啊?”陈小芳的声音彻底变了调,嗓子发紧得像塞了团棉花,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眼神死死盯着二丫头,却只能拼命强装镇静,怕吓着孩子。
“我跟奶奶睡一头,爷爷一个人睡另一头。”二丫头没听出姐姐语气里的慌乱,只顾着老实说,“天太热了,我跟爷爷奶奶都只穿一条裤头睡觉。”
“还有呢?”陈小芳追问,手不自觉地攥住了衣角,指甲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指节都在发抖。
“有时我洗完澡直接爬上床就睡着了,连裤头都不穿。”二丫头顿了顿,又接着说,“虽然爷爷睡在另一头,可他会趁我睡着的时候爬到我这头来,还欺负奶奶呢。”
“你……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你们睡觉不把煤油灯灭了吗?”陈小芳的声音发颤,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揪着,疼得厉害,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
“姐姐,你走了之后,我有时候会想你。”二丫头的声音低了些,带着几分委屈,“我跟爷爷奶奶说想你,还被奶奶凶了一顿,后来我就不说了。但我会闭着眼睛躺在边上想你,没睡着。”
她抬着头看着陈小芳,眼神里满是懵懂:“然后爷爷就会跑到我这头,问我睡没睡着。我故意不吱声,他就把灯给灭了。然后就爬到奶奶身上。奶奶有时不愿意,嘴里会说‘累了,不想’,可爷爷却不让她,还会继续欺负她;但大部分时候奶奶都不吱声,有时候听她声音还挺高兴的样子。也有时爷爷看我没睡着,他就会让奶奶上他那头,还让我闭上眼睡觉……姐姐,我也不知道奶奶为啥明明被欺负了,她还要上爷爷那头睡。”
二丫头说完,一脸疑惑地望着陈小芳,完全没看见姐姐的脸已经白得像张纸,眼眶里憋得通红,搂着她的手臂抖得厉害,连嘴唇都在微微发颤——那些她没在家的夜晚,竟藏着这样让她脊背发凉的龌龊事。
“那……那爷爷对你还做过什么吗?”陈小芳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心已经沉到了谷底,连带着四肢都发冷。
二丫头眨了眨眼,老实答道:“爷爷有时候会亲我,不光亲我的脸,其它地方也亲。他说他这是喜欢我呢。”
“他……他除了亲你,还做没做其他的?”陈小芳的手死死掐着自己的掌心,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满心都在祈祷二丫头说“没有”,祈祷这一切只是自己的噩梦。
二丫头歪着头想了想,然后轻轻摇了摇头:“没有,他就只是亲我。”
陈小芳刚松了半口气,又立刻追问:“啥时候亲你的?”
“就是晚上洗过澡以后啊。”二丫头说得轻描淡写,像是在说“今天吃了米饭”一样平常,“他说洗过澡身上干净,就亲了呗。”
“还有吗?”陈小芳的声音陡然拔高,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拽住,连呼吸都带着颤抖——她不敢想,却又控制不住地追问,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碎片,带着血腥味。
二丫头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身子缩了缩,愣了愣才接着说:“爷爷还说了,我亲了他,他就让我再亲回去,说这样就是互相喜欢。”
“那……那你亲了吗?”陈小芳的手死死攥着二丫头的衣角,指节发白,指甲几乎要嵌进布料里,心脏像被一只冰凉的手攥着,疼得快要窒息,眼泪终于忍不住顺着脸颊往下淌。
“亲了。如果我不亲他,爷爷会不高兴的,他也就不给我买糖吃了!”二丫头点点头,小眉头皱了皱,语气里满是稚气的嫌弃。
“就是爷爷嘴里全是烟臭味,难闻死了!我亲完就想躲,可爷爷不让我躲,非得让我再继续亲。为了躲避那烟味,晚上我有时就早早地上床装睡。”二丫头骄傲地说道,像是在大姐面前炫耀自己多聪明似的。
“那你奶奶知道这事吗?”
“当然知道了!”
“那她不阻止吗?”
“一开始时她阻止过,可爷爷很不高兴,还骂了她,说爷爷亲孙女咋了?以后奶奶就不敢阻止了!姐姐,爷爷喜欢我,这有什么不对吗?”
这话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陈小芳心上。她抱着二丫头的手臂猛地收紧,将女儿死死搂在怀里,骨头都快被勒得发疼,眼泪再也忍不住,顺着下巴一滴滴砸在二丫头的衣服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烟臭味——她太熟悉了。陈福道烟不离手,那股呛得人嗓子发紧的味道,如今,这味道竟成了女儿噩梦的印记,缠得孩子喘不过气。
她不敢想象,当二丫头被那满是烟臭的嘴堵住时,小小的身子有多僵硬;不敢想象,孩子在爷爷“不让躲”的强硬里,心里藏着多少没说出口的害怕;
她更不敢想,二丫头睡熟后,陈福道是否还对她做了什么。也许是这些天自己神经绷得太紧了,太过敏感了,想得有点多了,陈福道啥也没做,他还不至于做出那些天理难容之事。从二丫头的神情来看,应该还没有到那不可收拾的地步。但无论怎么样,二丫头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下,都是不妥的。幸亏自己发现得早,否则任其发展下去,迟早会到那种万劫不复的境地。
陈福道用“互相喜欢”这种肮脏的鬼话,哄骗一个连“喜欢”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时,这哪是正常的爷爷对孙女该有的态度,他的心里藏着多少没暴露的龌龊,谁也不知道,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一想到陈福道、陈光明这对父子,陈小芳心彻底寒了,像被扔进腊月的冰窖,连骨头缝里都透着刺骨的冷。
14岁那年,陈光明像头野兽毁了她的少女时代;她原以为亲手杀了陈光明,是斩断了噩梦的根源,却没料到另一个隐秘的恶魔早已藏在身边。
这个家,早已不是家了。是吃人的地狱。陈光明毁了她的人生,如今他的爹陈福道又要把魔爪伸向她的女儿,而她的女儿,还懵懂地以为那些恶心的触碰,是“爷爷的喜欢”。
这时,她忽然想到杨秀珠婶子那次来劝她到派出所告发陈光明说的一句话:陈光明父子俩都不是好人。她当时还不太明白这话里的深意,如今算是彻底明白了。
陈福道不过是披着羊皮的狼。他口中的“喜欢”,哪里是长辈对晚辈的疼爱?分明是合法的外衣下披着人皮的龌龊!二丫头才多大?她不懂爷爷的亲吻有多恶心,不懂夜里那些触碰有多肮脏,只把这些当成“爷爷的好”。
可陈小芳懂,每听二丫头说一句,她的心就像被刀子剜一下,连呼吸都带着疼。她忽然觉得讽刺:自己拼了命遮掩陈光明的死亡,怕杀人的秘密败露,却没护住从自己骨血里生出的孩子,让她在同一个屋檐下,被另一个畜生欺辱。
陈小芳埋在二丫头的颈窝里,肩膀控制不住地发抖,眼泪浸湿了孩子的衣领。
她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不能让二丫头看见她的崩溃,更不能让院外的人听见。可心里的恨意像野草疯长,密密麻麻地裹住她的心脏。
“姐姐,你咋不说话了?”二丫头抬起头,软乎乎的小手摸了摸她的脸,指尖碰到了未干的泪痕。
陈小芳赶紧别过脸,用袖子狠狠擦去眼泪,喉咙里像堵着棉花,声音发哑:“没事,姐姐就是觉得你受委屈了。”
她不敢告诉二丫头真相——不敢说眼前的“爷爷”是伤害她的恶人,更不敢说自己不是“姐姐”,而是她的亲娘。
她抱着二丫头的手臂越收越紧,指甲几乎掐进自己的肉里:陈光明死在了她手里,陈福道还在装着慈眉善目,这满是罪恶的家像张密不透风的网,把她们母女俩死死裹住。
本来,陈光明的人命、李九明爹娘的嫌弃就已压得她喘不过气,如今又多了一座沉甸甸的大山——护住二丫头。
这不是选择,是她作为母亲刻在骨血里的职责。可眼下的坎,她连第一步都迈得艰难:陈光明死亡的秘密像悬在头顶的刀,随时可能露馅;李九明爹娘的嫌弃让她连投奔的地方都没有;现在还要盯着陈福道,护着懵懂的二丫头,每一件事都像磨人的绳子,把她勒得快要窒息。
她坐在西厢房的床沿上,怀里抱着二丫头,看着女儿稚嫩的小脸,眼泪又忍不住往下掉。
前途漫漫,她看不见一点光——不知道怎么处理杀了陈光明后续的事情,不知道怎么帮助女儿躲开陈福道的纠缠,更不知道和九明哥怎么往下走。她自己才是个21岁的姑娘,却要扛着三条人命的重量——陈光明的命、自己的命、二丫头的命。
这道坎对她来说,比翻一座刀山还要难,难到她连哭都不敢放声,只能咬着嘴唇,在心里一遍遍问:路到底在哪里啊?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喉咙间的哽咽,再开口时,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坚定:“二丫头,以后你就跟姐睡,姐也会买糖给你吃,爷爷再让你亲他、碰你,你千万不能答应,知道吗?”
她必须醒过来,不能再沉浸在恐惧里——在大错没有铸成之前,哪怕拼了命,也得带着二丫头逃出这个地狱,绝不能让女儿重蹈自己的覆辙,可她又能逃到哪呢?她一遍遍地问着自己,可没有答案。
二丫头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眼皮很快就像挂了铅,没一会儿便抵不住困意,小脑袋一歪沉沉睡去。
陈小芳轻手轻脚地把女儿放到床上,望着她熟睡时蹙着小眉头、嘴角还微微嘟着的纯真模样,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似的,一阵阵发紧。她本已抬脚要往母亲房间去,想把二丫头的事说给她听,可脚刚迈过门槛又顿住了。她在原地站了片刻,终究还是悄悄退了回来——母亲的心已经够乱的了,怎能再让她为自己的事揪着心?这种事,终究得自己扛。
哎,趁二丫头午睡还沉,陈小芳锁了门往陈国强家去。进了院便见屋里静悄悄的:张大妮已经在里屋床上歇下了,国强娘也靠在床头眯着眼打盹,陈国强则没在家,许是去地里看护庄稼了。
陈小芳径直走到厨房,轻轻把国强娘从竹椅上叫醒。她搓着手站在灶台边,嘴唇动了好几下都没出声,犹豫了半晌,才把二丫头的遭遇一五一十地对国强娘讲了。她心里盘算着,若是不把这缘由说清,晚上国强娘肯定得去自己家,再以照顾张大妮的名义把自己叫过来。可家里那些秘密得守着,二丫头也得自己照顾,她一步都不能离开自己家。
国强娘听完陈小芳的话,猛地从床上坐起身,眼里瞬间燃起恨意,语气也带着压不住的愤懑:“这个陈福道,年轻时就不是啥好东西!那时候仗着长了副好皮囊,专会勾搭些小媳妇,名声早烂透了。陈光明在这种家里长大,能不受影响吗?真是应了那句‘上梁不正下梁歪’!”
一阵怒骂,气愤过后,她看着陈小芳通红的眼眶,语气又软了下来,满是痛惜:“你们娘俩这遭遇,实在太苦了。”她顿了顿,又叹了口气,拍了拍床沿说:“当初说是让你来照顾张大妮,就是怕你在那边日子难捱。现在这事出了,你自己看着办吧,需要我们出面啥的,你尽管开口,千万别觉得不好意思。。”
陈小芳低着头,手指攥着衣角,沉默着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一句话,转身慢慢回了家。
午休过后,陈福道老两口揣着心事,在左邻右坊转了一圈,挨家挨户打听陈光明的消息。毕竟一天多了,陈光明连个影子都没露——按他以往的性子,陈小芳在家时,他从不会这样久不着家。况且这一天多里,家里接连出了些怪事,两人心里总隐隐觉得不对劲。
可问了一圈,谁都说没见过陈光明。陈光明在邻里间名声本就不好,大伙提起他都不愿多讲。陈福道心里清楚儿子的恶名,也不好再追问,只是那份不安在心里越沉越重。
到了晚饭时候,陈福道老两口又忍不住问小芳娘:“今儿见着光明了没?”小芳娘低着头,小声回了句“没有”,老两口便没再往下问。
饭后,陈福道目光落在二丫头身上,开口道:“二丫头,晚上跟爷爷睡,好不好?”二丫头没立刻应声,转头望向陈小芳。陈小芳没半分犹豫,看着女儿说:“二丫头以后跟我睡。我既然回来了,就还像以前一样。”
陈福道半天没吱声。一旁的小芳娘本想劝劝陈小芳,让二丫头跟着爷爷奶奶睡——她想着要和陈小芳商量隐瞒陈光明死亡的事,有孩子在旁总不方便。可转念一想,陈小芳和二丫头终究是母女,分开这么久,哪能再让孩子离开娘?她终究只是叹了口气,没再多说。
之后,陈小芳在堂屋里和二丫头一起洗了澡,把女儿哄上床躺好,自己换了衣服、穿好鞋,便去了母亲的房间。母女俩坐在灯下,小声商量着明天的打算,可一想起今天提心吊胆的日子,两人除了不住叹气,也没什么头绪,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另一边,陈福道老两口在偏屋里也没闲着,他们把今天家里发生的那些怪事一一捋了遍:陈光明久不露面,手推车上的血迹,西厢房的花露水,小芳娘异样的神态,所有这些都透着反常。一想到已经一天多没见着儿子了,老两口便打定主意:明天无论如何都要接着找,实在找不到,就去派出所报案。可念头刚起,又猛地犯了难——万一报了案,家里那些丑事不就全暴露了?这终究不是办法。两人心里反复纠结,一夜几乎没合眼,熬到了天明。
而陈小芳和母亲聊了一阵后,也回了自己房间。她躺在二丫头身边,紧紧搂着女儿的手,心里揣着沉甸甸的心事,同样一夜无眠。
一家人,就在这样各怀愁绪的夜晚里,挨到了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