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儿子这么说，国栋娘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脸上露出满意的笑，点了点头：“那行吧，你今天先别声张。明天把你爹叫回来，咱跟他再商量商量——他毕竟是领导，主意多，也让你爹再去打听打听。要是真像你说的，咱就把这工作好、长得俊的姑娘给娶进门,那你小子可就给咱老陈家又长脸了。”
“谢谢娘！”陈国栋欣喜得差点蹦起来，哼着小曲就跑回了自己房间，那股兴奋劲藏都藏不住。
一旁的国栋娘看着儿子的背影，心里也乐开了花。
自从陈国强娶了张大妮，她羡慕的不得了。自家儿子无论哪方面都超过家境窘迫、初中文化的陈国强，如今儿子能娶到个吃皇粮的儿媳妇，而且长得丝毫不比张大妮差，在儿媳妇这块，她自然有了一比高低的底气。
她暗自琢磨：周雨涵条件这么好，还愿意跟着国栋，准是瞧着国栋他爹是公社革委会主任，八成是想巴结咱陈家。这么一想，便更没了顾虑，还暗自庆幸丈夫陈家旺的身份能给儿子铺路。
虽说平日里也听过些闲言碎语，说丈夫勾引、欺负小姑娘，但她总想着：男人不都这样？解放前以是三妻四妾的，何况丈夫还是个当官的，这方面难免的！能给家里带来无限荣光，这就够了。就算丈夫总以工作忙为借口不常回家，她也认了，早把那些委屈悄悄忍了下来。
第二天一上班，陈国栋就按捺不住兴奋，悄悄把母亲松口的好消息告诉了周雨涵。
周雨涵脸上没什么波澜，只淡淡应了句“我知道了”，又催着他赶紧回自己的岗位。
陈国栋一步三回头，满是不舍地离开了周雨涵的柜台。
一旁的张姐看在眼里，无奈地摇了摇头，心里暗叹：这小子算是彻底沦陷了。
可张姐心里又忍不住犯嘀咕：周雨涵怎么突然就开窍，愿意接受陈国栋了？以前供销社里，比陈国栋出色的小伙子多得是，追她的人从没断过，周雨涵却从没给过好脸色。何况陈国栋还是个农村娃，工作也只是临时工，她怎么就偏偏同意了？难道真是顾忌着他爹的身份，还是藏着别的隐情？
不过这念头也只是在脑子里闪了一下，很快就过去了。
毕竟和周雨涵相处大半年，这姑娘的品性她一清二楚，她也打心底里把周雨涵当亲妹妹疼。
只是最近个把月，张姐总觉得周雨涵变了，没了以往的阳光灿烂，脸上少了许多笑意，还总藏着许多心事似的，她又不好多问。看她这样，她这个外姓姐姐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离下班还有个把小时，陈国栋心里犯了嘀咕：父亲下班后保不齐又要去哪喝酒了，或是临时去检查工作，万一不在公社，这事就耽误了。
他一刻也不敢耽搁，赶紧找柜组长请假，只说家里有急事。
柜组长心里门儿清，知道陈国栋的背景——连朱主任都得让他三分，自己哪有不批假的道理？连忙摆摆手应下来，还催着他：“快去吧，别耽误事。”
得了准假，陈国栋心里更乐了，一路哼着小曲，脚步都透着轻快，兴冲冲地往陈家旺的办公室赶去。
传达室的门卫老张见陈国栋脚步轻快、一脸喜气，笑着打趣：“国栋，这是遇上啥喜事了？瞧你乐的！”
“嘿，张叔，是大事！我的人生大事！我要和我爹商量！”陈国栋边跑边应。
“哦？大事啊，那快去吧，你爹在办公室呢！”老张连忙放行。
“好嘞！”陈国栋应了一声，脚步没停，径直跑到陈家旺办公室门口，连门都没敲，“砰”地一声就推开了里间套间的门。
好在今天陈家旺没在屋里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然可就糟了。
即便如此，陈家旺还是皱着眉，对着儿子劈头盖脸骂道：“你这毛毛躁躁的性子，到底啥时候能改改？一点都不稳重！”
“爹，我有喜事！实在稳不住！”陈国栋急着开口。
“啥喜事？”陈家旺明知故问，故意摆出一脸迟疑的模样，眼神里满是“疑惑”地看向儿子——那神情做作得很，他本就早知道这桩事，却偏要装出被惊到的样子。
“我有女朋友了！我要马上结婚！”
“啥？你有女朋友了？还要结婚？”陈家旺顺着话头接腔，随即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快说说怎么回事，坐下好好讲。”
“爹，我站着说就行！”
“行，那你赶紧说，我还忙着呢。”
陈国栋立刻眉飞色舞，把自己和周雨涵相处的经过、聊诗谈文的细节一股脑说了出来。
“啥？是小周？”陈家旺故作惊讶，“那姑娘长得多俊啊，怎么就愿意跟你处对象了？”
陈国栋又把之前跟母亲说的“有共同语言”“她看不起县城公子哥”那套理由复述了一遍。
“哦——你们有共同语言啊。”陈家旺拖长了腔调，故意把“共同语言”四个字咬得很重，随后又慢悠悠道，“要不你们再处处？别这么急。”
“爹，她是我见过的最完美的女孩！我我喜欢她不得了，我……我也实在等不了啦！”陈国栋急了。
陈家旺立刻摆出疑惑的神情：“咋就等不了了？”
“我……我和她已经发生关系了，她把她的第一次都给我了！”陈国栋红着脸，声音却很坚定。
“啥？！”这话一出，陈家旺是真的惊到了。他早猜到周雨涵会想办法跟儿子走近，却没料到她竟真的把“贞洁”这事做了实。即便心里早有预判，此刻听到这话，还是忍不住愣了一下。
“不会吧？”陈家旺满脸诧异，语气里带着几分难以置信，“那小周姑娘看着多单纯，又是吃皇粮的正经工作，怎么就这么愿意跟你好，还把贞洁给你了？”
陈国栋被问得脸更红了，只好把跟母亲说过的那套话——“她当时也反抗了，后来是情到深处，顺其自然”——又在父亲面前重复了一遍。
“哦，原来是这样。”陈家旺若有所思地应着。其实在父亲面前说这种私密事，陈国栋本就觉得别扭，可这会儿满心都是要结婚的急切，也顾不上难为情，只盼着父亲能赶紧点头。
“你个毛头小子，咋就确定人家是第一次，把贞洁给你了？”陈家旺明知这话直白得有些难为情，可心底的好奇还是压过了顾虑，把疑问抛了出来。
陈国栋脸涨得通红，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把那晚的细节再讲一遍——尤其提到两人缠绵后歇了会儿，周雨涵开了灯，他看见床单上那抹红的事，说得吞吞吐吐，满是不好意思。
说完后，脸上满是骄傲和自得，又带着期许的眼光望着陈家旺.。
“哦，原来是这样。”陈家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心里却转开了别的念头：莫非周雨涵是趁着经期，故意跟国栋发生关系？他之前跟有个“干女儿”在一起时，就遇到过类似情况。
这么一想，他越发觉得是周雨涵用了心思，借着经期让国栋信了“贞洁”的说法。
念及此，他不禁在心里暗暗佩服周雨涵的手段，竟如此高明。
心里盘算了一阵，陈家旺才不情不愿地开口：“那行吧。你跟小周再敲定敲定，问问她爹娘愿不愿意。要是他们也点头，你们就结。反正我跟你娘，也盼着早点抱孙子。”
听到父亲同意，陈国栋兴奋得差点跳起来，对着陈家旺的光头头顶“啵”地亲了一口，嘴里嚷嚷着“谢谢爹”，就高高兴兴地跑了出去。
陈国栋满心欢喜，连家都顾不上回，脚步匆匆地朝着供销社赶去。一推开供销社的门，他便按捺不住兴奋，声音不自觉地拔高：“雨涵，我爹同意我们了！同意我们结婚了！”
彼时，张姐正收拾着东西准备下班，听到这话，动作猛地一滞，手中的物件险些滑落，整个人瞬间愣在原地，瞪大了眼睛，满是不可置信：“啥？雨涵，你们……你们都要结婚了？”
陈国栋忙不迭点头，脸上洋溢着藏不住的幸福笑容，声音里都裹着喜悦：“是，张姐！我和雨涵马上就结婚了！”
张姐转头看向周雨涵，目光里满是疑惑——她怎么也没料到，短短几天时间，在她眼里知根知底的雨涵妹妹，竟然要和这个刚入职供销社没几天的陈国栋步入婚姻。
周雨涵面色平静，抬眼看向陈国栋，轻声说道：“国栋哥，你先走吧，我有话要和张姐说。”陈国栋连忙点头，高高兴兴地一溜小跑着出了门。
周雨涵拉着张姐坐下，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张姐，不瞒你说，县城里有两个公子哥一直在追我。”
接着，她便把那天跟陈国栋说过的话，一五一十地转述给了张姐。
这倒不是假话——周雨涵生得单纯漂亮，父母都是老师，出身书香门第，身边本就不乏追求者。
周雨涵顿了顿，继续说道：“我爹娘扛不住压力，非要我去相亲。可我瞧着那两个追我的小伙子，一个个油头粉面的，实在喜欢不起来。再看国栋，他人挺单纯，他爹又是公社革委会主任，所以我就想着先试试看。谁知……”
张姐听得入神，忍不住连忙追问：“谁知啥啊？你这话说到一半，到底咋了？”周雨涵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她没把自己和陈国栋之间更深层次的事说出来。
沉默片刻，周雨涵垂着眼，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助：“谁知国栋竟然把想追求我的事，跟他爹娘都讲了。我那天根本没怎么答应他啊……张姐，你说这可怎么办？我还没点头，他家里人倒先知道了。”
张姐看着眼前这个让人捉摸不透的姑娘，眉头微蹙：“你要是不同意，就直接跟他说清楚，主动权本来就在你手里。就算他爹娘愿意，你不愿意，这事儿也成不了。不过说实话，我看国栋这孩子挺好的，要不你们就先处处看？”
“我也想着，要是和他把关系定下来，县城那边的人也能好推脱些。”周雨涵轻声回应。
“这有啥难的？县城那边直接拒绝不就行了？”张姐不解地问。
周雨涵无奈地摇摇头，声音压得更低：“可那边不好推啊——一个是我母亲学校校长家的孩子，另一个还是县领导家的公子。我得尽快把这边定下来，就怕爹娘因为这事受影响，被人穿小鞋。所以我才想着，先暂时把这关系定下来。”
说这些话时，周雨涵想起张姐平日对自己的信任，心里难免发虚，语气都变得有些不自然。
张姐依旧带着疑惑的目光望着她，最后也只能叹口气：“行吧，反正这事儿最终还是得你自己拿主意。我就是觉得可惜、觉得委屈你了。”
话音刚落，张姐便带着满腹疑云转身回了家。周雨涵独自站在原地，心里五味杂陈，最终也只能拖着复杂的情绪，慢慢走回宿舍。
当天下午，周雨涵又找到供销社的朱主任请假。朱主任皱了皱眉，心里犯起嘀咕：这姑娘才刚上班没几天，前阵子刚请过假，怎么又要请假？
周雨涵连忙低下头，声音带着几分急切地撒谎：“朱主任，一直疼我的爷爷突然生病住院了，爹娘让人捎信说病得很重，叫我赶紧回家去看看。”
朱主任看着她模样恳切，又想着这姑娘平时干活勤快，看着也不像是会撒谎的人，便松了口：“行吧，那我就批你一天假，回去好好照顾老人。”
第二天一早，周雨涵就赶回了县城的家。
和上次一样，爹娘还没放学，她便先钻进厨房把饭菜做好，随后坐在桌旁静静等候。
没过多久，门外就传来了自行车的声音，紧接着是爹娘夹杂着叹息的交谈声。
自从女儿遇上这糟心事，夫妻俩就没舒展过眉头——唯一的女儿面临这样的难题，他们哪还有心思高兴？
一进门看到周雨涵，夫妻俩连忙在桌边坐下，语气急切地问：“雨涵，陈国栋那边到底怎么说？”
其实在爹娘回来前，周雨涵就已下定决心，要把自己和陈国栋发生关系的事说出来。事到如今，再隐瞒也没有意义，即便这些私密事说出口会让她尴尬难堪，可她必须坦白。
周雨涵红着眼眶，头埋得低低的，把自己和陈国栋这几天的纠葛一五一十说了出来，连自己之前欺骗陈国栋的事，也没半点隐瞒。
周母看着女儿像个犯了错的孩子，满脸愧疚地坦露一切，连那些难以启齿的私密事，都断断续续说了出来，心里又疼又急，忍不住伸手把女儿搂进怀里，声音带着哽咽：“傻孩子，这不是你的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
“你刚才也说了，陈国栋在乎你的贞洁清白，你这么做也是为了你们往后的日子。再说，这说到底，不还是他那个杀千刀的爹闹的？错不在你。”她轻轻拍着周雨涵的背，语气满是心疼
安抚好女儿，一家三口围着桌子，开始商量未来的安排。
周雨涵先开口，语气带着几分斟酌：“爹，娘，我想着咱们家就别摆酒席了。我直接在供销社的宿舍里出嫁，这边的消息先不声张，等孩子生下来以后，咱们就跟亲朋好友撒个谎——就说当初是我硬要跟陈国栋在一起，你们不同意，我才跟家里闹翻，偷偷嫁了人。”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们再把结婚时间和孩子的出生时间往后拖两个月，县城里的人也不知道我啥时候结婚、啥时候怀的孕，这样就顺理成章，咱们家的声誉也能保住。”
周母听完，眼泪瞬间淌了下来，声音发颤：“可雨涵，这样我们做父母的心里多难受啊！你是我们唯一的女儿，出嫁连点嫁妆都没有，连桌酒席都不办，这太委屈你了，我们实在对不起你啊！”
“爹，娘，我不想这样毁了咱家的清誉。”周雨涵红着眼眶，语气坚定，“这些糟心事、这些污名，就让我一个人承担吧。本来就是我给家里惹的麻烦，影响了家里的声誉，错都在我，该由我扛下来。是我对不起你们，不是你们亏待我。”
一旁沉默许久的周父终于点了点头，声音沙哑地对周母说：“雨涵说得对，就按她的办法来吧。只能这样，才能保住咱们周家的名声。你也知道，雨涵的爷爷身体不太好，万一因为这再出点意外，她大伯二伯一大家子，能放过我们吗？只是……委屈了咱的雨涵啊。”
周雨涵看向父母，又补充道：“爹，娘，另外，往后我估计也得少回家了。就算是中秋节、过年，也装成咱们还在闹别扭的样子，这样邻里看了，也不会起疑心，爹，娘，女儿不在身边，你们得照顾好自己……”
周母听完，再也忍不住，紧紧抱着女儿失声痛哭，悲愤的话语里满是心疼：“雨涵，太委屈你了！我们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要让你受这种苦啊！”
下午，一家三口沉默地吃完午饭，周父周母便匆匆赶去上班了。
周雨涵看着家里沉闷压抑的气氛，心里一阵难受，咬了咬牙，转身乘车返回了供销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