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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辰时过半,苏厌浥方在纪昭珩怀中醒来,他若是自己醒的,那便一切好商量,甚至不吝啬给个笑脸。
若是旁人吵他,那怪脾气上来了,活生生像是欠了他银两似的,总不会给好脸色瞧的。
纪昭珩知他这性子,自然也不催促,由着他去。
待二人收拾妥当,纪云霄与沈星澜已在楼下恭候多时。
与纪昭珩一同下了楼,苏厌浥径直往柜台走去。
这客栈的早膳他不爱,并不打算留在此地用膳。
早膳他不打算用,美酒却是不愿放过的。
在柜台前驻足后,他抬手敲了敲台面,方道:“昨日的酒,五坛。”
许是如今这个时辰尚早,林枫晚并不在堂中,守在柜台后的是一伙计。
那伙计闻言,面露难色开口:“客官,真是不巧了,这酒只余一坛。”
见此,苏厌浥敛眉,倒也没有再多说什么,示意伙计将那一坛给他。
伙计转身将酒取下,顺嘴道:“客官若是喜爱,可以留下个地儿,待我们家掌柜的新酿出坛,给您送去可好?”
他是见苏厌浥一口气要了五坛,便知他是真心喜爱,这才提及。
苏厌浥听后,倒像是没有料到般开口:“这酒是你们掌柜的亲手所酿?”
他如今已然知晓林枫晚的身份,知他隐藏身份,窝在此地,是何缘由。
倒也敬他是个重情之人,身份地位轻易便放下。
不过这般重情之人,他身旁正正好有一个,且,是独属于他的。
这般想想,苏厌浥瞬间眉眼舒展,微微上扬的嘴角总带着若有若无的得意。
伙计将酒置于台面,笑盈盈点头:“是呢,别的地方可吃不到。”
苏厌浥没说什么,他转过身来示意纪昭珩将那坛子酒收起来,只是目光却在楼梯处顿住了。
片刻后,他看向纪昭珩,微微挑眉,轻抬下颚示意他看过去。
两人皆是背对着楼梯,纪昭珩虽说已然知晓有人下来,可他目光始终是随着苏厌浥,对别的自然是毫无兴趣,也不会去有丝毫关注。
此刻见苏厌浥示意,他便转头看过去,只见楼梯拐弯处正站着一少年直勾勾地盯着他俩,那人不是旁人,正是他们昨夜还提及的桑修。
看他模样,分明是认出两人,却又有所顾忌,不敢靠近。
苏厌浥对此一点也不奇怪,他戴着流月,而桑修是见过流月的。
流月可变换形态,那日擂台之上,被打落之时是芙蓉银簪的模样,今日银簪未变,顶上芙蓉却已换成小巧的弯月。
偏偏这一模样,桑修是见过的。
苏厌浥也奇怪这人为何会出现在此地?他干脆抱起双臂,对着桑修冷声唤道:“愣着干嘛?还不过来。”
一听这话,桑修立刻展露笑颜,他唤了声前辈,小跑着来到两人面前。
不等苏厌浥问询,他便主动交待:“前辈,我正要去您家寻您呢,没想到在这遇见了。”
他这话说的巧妙,并未提及魔宫二字,可苏厌浥又怎会听不出来,他撇了撇嘴,不冷不淡开口:“你倒是执着。”
先前这小子追着他追到太微山,如今竟还想追到魔宫。
魔宫可不比太微山,只怕这小子有命混进去,没命再出来。
苏厌浥话里带着淡淡的讽意,偏桑修像是听不明白,呲着一口皓齿笑道:“前辈,您回家,带上我呗。”
这客栈堂中也不是站着说话的地方,苏厌浥有话想要问他,干脆便开口:“跟我来。”
言罢,他看了纪昭珩一眼,迈开步子便又向楼上走去。
纪昭珩将柜台上的酒收起后,方跟在他身后。
纪云霄与沈星澜见此虽不明所以,却还是同样跟了上去。
只是一行人上了二楼,还未来得及进入屋内,并将隔壁房间的门从内而开,一穿着耀眼华丽之人走出。
权谨那一身属实够吸引人的目光,纪昭珩与苏厌浥倒是未在他身上停留,可桑修少年心性,满目好奇不知遮掩,硬是将目光落在人家身上。
他看向权谨的同时,权谨的目光也落在他那张脸上,待看清楚桑修的长相后,他眼底惊讶顿起,盘在手中的碧玉骷髅被他捏得咯吱作响。
苏厌浥早已越过权谨推开两人住处的房门,他虽猜测这人是御品坊背后的老板,可却对他并没有太多兴趣。
因此昨夜,他都未曾想起与纪昭珩提起此人。
纪昭珩与苏厌浥并肩而行,与他一前一后进入屋内,自然也不曾分心留意他人。
两人进入后房门敞着,纪云霄与沈星澜随之跨入门内,唯留桑修慢了一步入内。
他转身将房门关上后,却见沈星澜与纪云霄两人齐齐看着他。
他属实不解,问道:“怎么了?我脸上有花?”
说着,他还抬手在脸上摸了一把,自然是摸不出花来的。
纪昭珩闻声倒是抬眼看向自己的两个徒儿,轻问道:“星澜?”
即便是对桑修身份心生好奇,他这两个徒弟也断然不会如此失礼地盯着他人,想来是有所察觉。
果然,沈星澜当下便应道:“师尊,这位少侠与方才那位公子长相颇为相似。”
他此话一出,是片刻的寂静。
桑修摸着自己的脸,满眼惊讶,那衣服比人惹眼,他方才只顾着盯衣裳,哪里还留心去看那人是何模样?
“长相相似?有趣。”
苏厌浥眸中一亮,目光同样落在桑修脸上,嘴角更是噙着一抹戏谑的笑意。
他昨夜只是随意瞥了一眼,那一眼看的还是衣裳,对于那人长相,他其实也未曾留意。
说来也怪那人,好端端的非要穿的像只孔鸟似的,试问谁能忍住不盯着他的衣裳细瞧?
眼底的惊讶退去,桑修摊开手来,耸了耸肩,语气轻描淡写:“人有相似,这有何奇怪的?”
话虽如此,可他心底却还是泛起了一丝涟漪,他并非自家阿爹亲生,这并非秘密。
只是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于这世间,或许还会有血脉相连的亲人。
毕竟据阿爹所言,他是在一处悬崖边上的石洞中捡到的他,那时他已然饿得奄奄一息,也就半口气吊着命。
他在听闻这些后便有所猜测,或许自己的家人是遭仇家追杀,这才不得已将他藏于悬崖边的山洞中。
后来未曾来寻他,想来是已遭遇不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