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后,已然换了一身衣裳苏厌浥与纪昭珩一前一后走出房门。
先一步出门的苏厌浥驻足于原地未动,待纪昭珩与他并肩时方迈开步子,与这人一同向楼下走去。
老旧的梯踩在上面发出绵长的“吱呀——嘎啦”声,可却是极稳。
此刻时辰尚早,不过堪堪戌时,二人下来,一是为了寻些吃食,二来则是想要探听可有关乎于他们的消息?
毕竟客栈是人客往来之地,人多了,乐子自然也就多了。
林枫晚正在柜台里盯手中的账本,闻着动静,他抬头见是两人,便放下手里的账本,自柜台后走出。
他笑意温和开口:“二位客官是要用膳?”
苏厌浥未言,径直向空位走去,纪昭珩则是开口:“可否借灶房一用?”
林枫晚一听,眼中了然的笑意闪过,他微微侧开身来:“随意。”
苏厌浥自顾自地坐下,可嘴角却不自制的扬起。
他就说自己凑合一口就行了,本就不是非吃不可,不过是犯起了酒瘾,想再品一品那枫林醉。
可这人偏要费事,去做那劳什子的下酒菜。
两人在房中已然说好,得了店家应允,纪昭珩径直向灶房走去。
灶房入口在木梯的右侧,用厚重的毡布帘子格挡油烟。
木梯往左,便是店家与伙计休息的后院。
苏厌浥这边已坐下,林枫晚很快为他送上茶水,并问道:“客官可还需要些别的?”
“酒。”
苏厌浥言辞简短,林枫晚听后为他斟上杯茶水后,方去柜台取酒。
此时时间虽说不算过晚,可枫林晚来毕竟是位于城外,过往来客自然比不得城中别的客栈。
客栈大堂里,除苏厌浥便只有两桌客人,一桌是对年轻的男女,看他们身旁皆放着佩剑,且身着法衣,便知是修士。
而另一桌则是四人,皆为年轻男子,从穿着上倒是瞧不出什么。
苏厌浥下来时,这四人便窃窃私语,说的正是他与纪昭珩。
毕竟仙尊为了他这个魔头不惜叛出仙门之事,已然不是什么秘密。
如今正传的火热呢,甭管其中真假多少,人们乐于看乐子,即便是不在场的,也传的有鼻子有眼,多数版本连他本人都不晓得。
这不,四人口中所传,全然又是新的流言。
苏厌浥听着有趣,便耐下性子,听他们细细说。
其中灰色长袍,头戴幞巾的男子抿了一口杯中酒,将酒杯重重放下后,他对左侧的另一男子笑骂道:“你小子说的不对,我听闻那魔君玉面罗刹,这才勾得纪昭珩连仙尊之位都可弃。”
只是他这话落下,坐于他对面之人立刻反驳:“咦?伍兄此言差矣,谁不知踏月魔君面目丑陋,所以从不以真面目示人,依我看,这其中必有隐情,魔修嘛,谁知道用了什么刁钻的手段迷惑了仙尊。”
伍襄摇了摇头,执着己见道:“那纪昭珩是何等修为?他若不是心甘情愿,谁能迷惑于他?”
这下坐于他对面之人眉头蹙得更深开口:“伍兄慎言,还是莫要直呼仙尊名讳。”
“汪滁老弟,我知你向来敬仰他,可也不可到了是非不分的地步。那姓纪的既已言明卸任仙尊之位,那他就不再是仙尊,我等直呼他名讳,又有何不可?”
伍襄面上还挂着笑意,语气也是轻飘飘的。
当初太微山一事,他虽未亲至,然在场之人里,恰有其家族供奉宗门的座上供奉。
汪滁被这话堵住了嘴,传言虽多变,可仙尊当众宣布退卸仙尊之位,却是未变的。
如伍襄所言,他向来敬仰纪昭珩,得知此事后,心中属实难以接受,即便到了今日,也从未有一刻真的相信过。
见他沉默不言,另一男子笑道:“好了,你二位所言皆有道理,仙尊毕竟庇佑仙门数百年,伍兄慎言才是。”
伍襄倒也不硬同他们争辩,他干脆利落地改了口:“不说别的,我倒是当真敬佩仙尊此举,换了我等,断然不可有如此勇气。”
“这其中必有隐情,我相信仙尊绝不会为了那魔头如此。”
言罢,汪滁端起面前的酒仰头灌下。
还不等他将杯子放下,自身后却传来一道声音:“你们还不知道吧,那纪昭珩可是对人家一见倾心,死缠烂打,仙尊之位算什么,就是太微宫,只要魔君想要,他也会拱手奉上。”
此言一出,瞬间让四人愣在原地,他们齐齐转过头来,见是一相貌寻常的男子。
那人与他们隔着不远,手中正端着热茶送入口中。
见四人看过来,苏厌浥继续装模作样开口:“我可是听说,仙尊大人是哭着喊着也要嫁入魔宫。”
汪滁眉头不自觉皱得更深,脱口便问:“你从何处听来的?简直荒唐!”
苏厌浥一脸淡然开口:“信不信随你,我可是听真武殿林镇岳那老头亲口所说。”
这老头当日叫的可凶了,他自然是不会忘。
然而苏厌浥这话落下,那四人还没有什么反应,刚将酒放下欲离开的林枫晚却绊在了长凳上。
苏厌浥目光看过来,却见他神色无异,顺手便将绊住自己的长凳推回原位。
对苏厌浥略带歉意一笑,林枫晚抬脚又回了柜台里。
而苏厌浥方才的那一番话,不仅仅是将那四人的目光引来,就连另外两人也同样看过来。
伍襄率先问道:“莫非您是?”
能够与真武殿林长老相识,此人身份绝不简单。
这是在场除林枫晚外所有人心底的想法。
毕竟给他们胆子,让他们大胆去猜,他们也不会猜到,会有人敢如此嚣张,假借真武殿长老的名义乱言。
苏厌浥冷厉目光看过去,淡淡启唇:“不该问的别问。”
众人顿时如同被冰封,寒意涌上心头,齐刷刷地将脑袋转了过去,面面相觑之下,倒是一言也不敢再发。
规矩他们都懂,这人气场如此强大,恐怕也是当日在场的哪位前辈?
这下,对于苏厌浥所言,他们是全然信了。
却无人瞧见,苏厌浥垂下的眸子里满是戏谑,无声道了声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