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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厌浥的一句无关,险些要将纪昭珩伪装出来的镇定撕碎。
这世间能让他失了分寸的,也不过就只有面前这个磨人的家伙。
上前一步,纪昭珩将面露倔强的苏厌浥强行抱入怀中,微微轻叹道:“阿浥不让我管,莫不是有他人不成?”
“放开!”
苏厌浥试图将人推开,可明明抱着他的人满脸温柔之色,那双手却强硬如铁钳,即便是他用上了妖力,也难以挣开。
纪昭珩知道再多强硬的手段在怀里人面前都是无用的,这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家伙,他只有软如云絮,才能将这颗冷硬的心牢牢抓在手中。
微微放开人,他双手锢住苏厌浥的双臂,温声开口:“阿浥,从前我总觉得,是我一厢情愿也好,自甘堕落也罢,即便是你厌我恨我,我也不愿放开。
可这一路走来,我更明白,我只要你能开心顺遂,即便是你不愿留在我身边,也要等解决了你身上的东西可好?
你总说与我无关,可于我而言,阿浥的事,从来都不是与我无关。”
听着纪昭珩的话音落下,苏厌浥如同是被戳中了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他抬眸看着纪昭珩,此刻仿佛是要将他满眼的深情都烙进了自己的世界里。
他从不怀疑这人对他情深,可每每触及此事,还是会让他心底震撼,既而不得解,为何这世间能有人将一腔真情通通都托付于另一人?
他想不明白自己究竟何德何能值得纪昭珩如此情深,正如他这数百年来同样想不明白,那个人究竟哪里值得娘亲背叛所有,一意孤行。
不只是想到了何事,他眼底浓浓的讽刺闪过,一把推开纪昭珩,他像是自嘲般开口:“纪昭珩,你从不了解我究竟是什么人,我劝你尽早收了心思,免得他日后悔。”
说罢,他抬脚向殿外走去,倒还存了一丝理智,并未动用妖力,免得惊动他人。
纪昭珩说不限制他自由,便是说到做到,即便内殿设有结界,那入口的关窍也未曾瞒他。
他这边快步出了结界,纪昭珩在身后追上,一人想躲,一人却偏要纠缠,两人在前殿中拉扯起来,纪昭珩或许是太过情急,一心只想让苏厌浥冷静下来,便追逐着那人的唇角亲了上去。
只是那略带强硬的吻刚落下,殿外两道身影便跨了进来。
苏厌浥原本挣扎的动作瞬间僵住,原本再多的思绪也被这一瞬间的窘况所打乱,他无比肯定,纪昭珩这混蛋绝对是故意的!
而来人正是纪云霄与沈星澜,他们一入内便见如此场景,顿时瞪大双目,眼神飘忽地转过身来。
沈星澜满眼窘色,只是耳尖微微发红,倒还算得上镇定,毕竟自家师尊所为比这更过分的他也见过。
反观纪云霄倒是满面通红,他何曾见过如此场景,又何曾见过这般...这般有辱斯文的自家师尊,顿时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那双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才好,只能紧紧握成拳。
到底是个长辈,纪昭珩神色倒是淡然的多了,他如同是未被他人撞破私事一般,放开苏厌浥之时还安抚性的拍了拍他的后背。
这才转身开口:“何事?”
他这两个徒弟平日里各司其职,所以说常待在一处,却极少会一同来寻他。
从前,沈星澜每隔一段时日便会来殿中洒扫,偶尔还会住在偏殿。
可自打苏厌浥入住后,纪昭珩便不允许这小徒弟无事再来,因此,两人更是不常来这处寻他了。
当然,若来寻他,必然是有急事的。
果不其然,一听他开口,沈星澜立刻转过身来,对两人行过礼后,他已然恢复了面色,沉声道:“师尊,传言之事,徒儿查出并非万灵宗所为,这传言,是从芜虚城出来的。
我细细查了,然而线索太过零碎,查不出确切是何人引起的,唯一可以确定的便是,这传言是您与苏前辈回山的第二日方传出的。”
汇报了此事后,他又道:“还有一事....”
只是说到这儿,他抿唇看向苏厌浥,余下的话,倒是没有再说出口。
纪昭珩见此,直言道:“何须吞吞吐吐,直说便是。”
沈星澜眼中一抹迟疑闪过,不等他开口,纪云霄便面带局促道:“师尊,临丘城有一小世家被灭, 乃是魔宫左使郤涉所为。”
话说到这里,他眼中已然露出愤懑,双目看向苏厌浥,可目光触及到他那双还泛着水光的唇时,顿时又低下头来,满心愤懑不得不转为窘迫之意。
他与自家师弟来此是向师尊告状的,先前的案子可以说是没有证据,可如今这灭门之事,显然是有确凿的证据。
那魔宫左使何其嚣张,灭人满门之后竟留下血旗,直言是为自家君上报一年前的围攻之仇。
虽说是为私人仇怨,可他手段太过残忍极端,无需深想便知必然是这妖人授意。
纪昭珩闻言微微蹙眉,冷声道:“未亲眼所见,你又怎知真假?”
话虽如此说,可他心中已然猜到,纪云霄口中所言不假。
他只当与苏厌浥日日待在一处,这人无心去思复仇一事,可不曾想,这人是一点委屈也受不得的,夺回权位的第一件事便是要为自己复仇,半分情面也不愿留给他的。
想到此,纪昭珩心底微叹了声,倒是没有丝毫的意外。
毕竟这样的苏厌浥才是仙门众人眼中那个睚眦必报,心狠手辣的魔君。
他费尽了心机,也不过是堪堪让这人在自己面前收起利爪,还不见得能够稳定呢。
他满腹心思隐于眼底,一抬眸,便见纪云霄满脸不可置信看向自己,而沈星澜则是在一旁一脸讪然。
纪昭珩方才那番话包庇之意显而易见,惊得纪云霄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下。
他一时之间难以想明白,自己那大公无私,心怀苍生的师尊,怎会如此陌生,能够说出这番话来?
见纪云霄一时未回过神来,纪昭珩语气放轻了几分,同他二人开口:“这世间仇怨,无非因果二字,那世家之中纵然是有无辜之辈,可又何尝不是受家族蔽荫,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阿浥有错,我不袒护,可他当初险些丢了性命,又何尝不无辜呢?
云霄,你只见他为修魔者,便断定他行事狠辣,可是世间非魔修者,为报私仇,未必做不出灭人满门之事。
说到底,终归是他们的仇怨,你我旁观只可劝之,不可将自己置于至高之处,去评判他人对错。”
这一番话,他显然是对着两人说的,可重点却是在点纪云霄。
这般大道理说下来,纪云霄是何感想暂且未知,苏厌浥倒是面色微赤,那双平日里像狐狸似的双目飘忽乱瞄,一眼也不敢看向纪昭珩。
他倒不是良心发现,反思自己行事极端,只是今时不同往日,素来我行我素的魔君大人第一次在乎起他人眼光来。
即便是被他一次次的刻意忽略,有些扎了根的东西,总是会时不时蹦出来提醒他——他堂堂踏月魔君,那颗从未动过的心,萌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