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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后,离了芜墟城地界的纪昭珩与苏厌浥再次来到【枫林晚来】。
他们本是要去渤海,偏巧路过此地,想起先前曾在此处用过的烧鸡,苏厌浥干脆发话,要留在此地住宿一宿。
他开了口,纪昭珩岂有不应之理?
因此,两人便入住了枫林晚来。
时隔多日,他们再次入住此地,却已然是换了模样。
妖力在身,苏厌浥不愿再遮遮掩掩,而纪昭珩身份不宜暴露,倒是有意遮挡了些许。
不过两人本就不是常在大众眼前露面之人,即便是他们不遮掩,他人也未必能够识得。
客栈伙计已不识得他们,却又偏偏领着两人入住了先前的客房,倒也算是碰巧了。
仙尊大人秉承着出门在外能省则省的道理,硬是赖着只开了一间客房,问起来便是他这人怕黑,学不会一人独睡。
两人来时尚早,还不到用晚膳的点,房中坐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苏厌浥便出了客栈,一头钻进的枫林中。
这大片大片的枫林一眼望不到头,林子里除了枫树,连根杂草也没有,可见主人是极其爱护的。
苏厌浥沿着枫林向里走,纪昭珩与他并肩同行,他一手握着双华,另一只手不经意间,不知是多少次碰到苏厌浥的手背。
二人穿过枫林,入目却见结界拦路,没有犹豫,苏厌浥便直接穿行而过。
这结界灵力极低,拦一拦过路的凡人还行,自然是拦不住他们。
穿过结界,两人便见一片湖泊,那湖的正中,有一处凉亭,亭中,正坐着一人垂钓。
那人满头苍发,格外显眼,正是先前他们见过的店家。
亭子距离岸边尚远,可林枫晚还是听见动静回头,他身子未动,见了两人,当即淡然一笑道:“二位可是走错了地儿?”
这声音透过灵力传到岸边,苏厌浥未应,却对纪昭珩勾唇道:“你下去捉些鱼,烤来尝尝。”
纪昭珩知他是存了想要捉弄自己的心思,捉鱼对他来说不过是挥袖之间的事,可若是下去捉鱼,那就不是易事了。
他看向苏厌浥,眼中明明含着笑意,却又故作为难道:“阿浥可知我不通水性,若是下去了,恐怕轻易是上不来的。”
“如此正好,倒合了我心意。”
苏厌浥一听,嘴角的笑意更恶劣,他微微眯起双目,看了纪昭珩一眼,又打量起那湖水来,倒像是真的想丈量一番,这水足不足够淹没这位仙尊大人。
凉风掠过湖面吹来,苏厌浥额前发丝随风而动,险些遮住眼前,纪昭珩抬手为他抚开,轻问道:“阿浥舍得吗?”
苏厌浥拍开他的手,眸色微冷,狠声道:“你再动手动脚,信不信我剁了你的爪子。”
纪昭珩笑着摇头:“不信。”
这话虽狠,可听在纪昭珩耳朵里却是如同玩闹之言,方才他抬手之时,这人也未曾躲避,明明只需偏头便可躲开的。
苏厌浥睨了他一眼,干脆上前一步,捡起岸边的石子,向水中丢去。
而湖心亭中,林枫晚已然拎着鱼篓起身,他飞身落在岸边,向两人来。
站在距离两人不过三步之遥,他笑而问道:“二位客官,莫不是想吃鱼了?”
显然,方才两人的话,他是听见了的。
闻言,苏厌浥目光淡淡看向他手中拎着的鱼篓,他丝毫没有闯入他人地盘的赧然,直白问道:“你这鱼,卖吗?”
他倒是忽然有些想喝鱼汤了,只是不知这客栈的厨子手艺如何?
见他当真问起鱼来,纪昭珩知他是真想吃,在林枫晚开口前,他道:“掌柜的,可否借钓竿一用?”
下湖抓鱼,那自然是不雅的, 可若是垂钓,他倒也能在自家阿浥面前略施小计。
见他如此问,林枫晚自是不会拒绝,他笑道:“二位请便。”
他方才钓鱼所用之物还留在湖心亭中,借二人用用倒也不是不可。
苏厌浥一时动了想吃鱼的心思,然而他这人对于钓鱼是没什么兴趣的,不过此刻听了纪昭珩所言,知他是要亲自钓来,顿时也就来了兴趣,不再多言。
“多谢。”
纪昭珩对林枫晚微微颌首,当下也不避讳他是否在场,揽住苏厌浥的腰,便带着他飞向湖心亭中。
苏厌浥对此毫无防备,两人已然腾空,他也不好再将这人推开,当下也只好冷着脸,不满地冷哼了声。
林枫晚站在原地,目送他们落入湖心亭后,他嘴角的笑意淡下来,眼中落寂闪过,转身拎着手中的鱼篓离去。
一个人若是心悦另一人的眼神是怎样也遮不住的,或许被心悦着的那人自己不知,可旁观者却是能一眼看出来的。
他一眼便看出,那白衣人满眼皆是与他同行之人,这般直白流露的情意,让人想要忽视都难。
可惜当年他为何未能看出那人眼中深藏的情谊呢?
落入亭中,纪昭珩立刻便放开了环在苏厌浥腰间的手,温声笑道:“这鱼,阿浥是想怎样吃?”
“你钓上来再说。”
亭中设有美人靠,苏厌浥直接倚身而坐,目光看向湖面。
纪昭珩目光随他而动,他抬手随意挽起衣袖来,口中轻应道:“那阿浥只管看着便好。”
说着,他走石阶,顺着石阶而下,便是一片石台,台上置放着林枫晚留下的钓竿与饵料。
显然这处湖心亭便是为了垂钓而设。
苏厌浥半边身子倚在美人靠上,抬眼看向那木桶中的麦麸,懒散开口:“这是何物?”
他这人从来没有过这般闲情逸致,对垂钓里的门路是真的一窍不通。
听他问起,纪昭珩蹲下身子来,他伸手捧起一小撮在掌心,随后送到苏厌浥眼前,满眼狡黠开口:“阿浥猜猜看。”
比起苏厌浥,他倒是通晓得多了,年少之时,他也曾体会过无忧之乐。
苏厌浥倒真是仔细盯着他掌心的麦麸,这麦麸里混了酒水与香料,闻着那淡淡酒香,他眼中闪过不解开口:“这鱼儿也会饮酒?”
听了这话,纪昭珩忍不住轻笑出声:“会的。”
闻言,苏厌浥干脆起身来到纪昭珩身前,两指拈起这人掌心的麦麸,轻搓了搓,察觉到指尖黏腻,他嫌弃之色浮于面上,立刻将手按在纪昭珩肩头,用力擦去。
上等霜绫织就的锦衣在他手下便如同是净手的棉布一般,顿时染上了污秽。
可罪魁祸首却毫无察觉,他看着湖面,催促道:“磨磨唧唧,还不快些。”
“好。”
纪昭珩眉眼间尽是揉化了的宠意,此刻恨不得竿子甩下去,那湖中鱼儿都尽数咬钩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