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厌浥睡了一觉醒来,室内静悄悄的,他坐起身子,偏头看了一眼窗外,只见天色已是沉了下来。
他这一觉不知不觉便睡到了深夜,打了个哈欠,苏厌浥赤脚踩在地上。
他并没有立刻站起身来,只是目光沉沉地盯着自己的双脚。
脚腕处的伤已经淡化成了一条细细痂痕,若是不仔细看,很难一眼看出。
他这样搭在床沿,并无任何异样,可若是受力起身,便会隐隐作痛。
苏厌浥站起身来,赤着双脚缓缓走到窗前,他每落下一步都受虐似的极其用力,脚下的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他所受的屈辱与痛苦,必要那人百般偿还才是。
推开窗,只见院中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纪昭珩办事效率果然够快,他不过是一觉醒来,这院中已经变了模样。
苏厌浥勾起嘴角,眼中是淡淡的讽刺之意,纪昭珩果然是够爱他啊...
这院中原先摆放山石的位置已然换成了秋千,中间是一条用玉石铺成的小路,两边种上了一片幽罗花,那如同鲜血的颜色,妖到诡异,无风自摆。
松下水池里已经没有了那两只白鹤的身影 ,取而代之的是一红一白两条纠缠在一起的身影。
苏厌浥转身,向屋外走去,推开木门后,他站在廊下,目光投向池中,里面的那两只正打的欢,他瞧着热闹,不免看得入神。
血蝰不是银蛟的对手,逐渐落下风来,被它咬得浑身是伤,鳞片落了一池,最后为了活命,干脆沉入水底。
这只银蛟是开了灵智的,无心要它性命,见血蝰老实了,它也同样沉在水底的另一边。
苏厌浥见是己方落败,瞬间没了兴趣,看着水底的血蝰冷冷启唇:“没用的东西。”
血蝰自然是听懂了他的话,它低着头,将自己缩成一团。
苏厌浥无心再搭理它,只一脸冷然地走向秋千,侧着身坐下来。
秋千在他的作用力下慢慢地晃动。
而他整个人则是以慵懒的姿势半靠在秋千上,一只脚不时地轻点着地面,仰头看向天空。
那里果然有一道透明的结界,不用想就知道是谁的手笔。
透过结界可以看见点点星辰,还有一轮圆月高挂,月华洒落于院中,足以照亮那些生长于黑暗之物,看它们花枝摇曳,此景虽美矣,可惜却是囚笼....
血蝰悄无声息地从池中爬出,缓慢来到苏厌浥身边,它能够嗅得出来,这人与自己是一伙的,都来自同一个地方。
吐着细长的舌头,血蝰用尾巴碰了碰苏厌浥的手背,显然是在讨好他。
苏厌浥却忽然一把掐住它的脖子,目光冰冷地看向它:“我身边从来不留没用的东西,想留下来,就要让我看见你的本事。”
血蝰的身子足有成人手腕粗,此刻被苏厌浥拎着如同小鸡仔一样,它明明有一对可以释放剧毒的牙齿,却半分也不敢使用,它尾巴拼命摆动,用最乖的姿态讨好此人。
在魔界,成年的血蝰自然不会如此无用,但是很显然,这一只尚未长成,屈服于强者保命是它的天性。
苏厌浥自然无心去杀这么个小家伙,他松开手,却见它并没有立刻逃走,而是乖巧的盘在自己身边。
银蛟从水中探出个脑袋,看见这一幕后又缩了回去,蠢蛇!
纪昭珩拎着食盒走来时,一眼便看见如此场景,他面露笑意,将手中的食盒放于亭廊石桌上,这才快步走向正坐在秋千上晃着脚的苏厌浥。
来到这人面前,他半蹲下身子,捧起苏厌浥的脚来:“夜凉,怎可不穿鞋袜。”
纪昭珩开口之时,伸出手来,灵力一动,原本置于床边的鞋子已经出现在他手中。
苏厌浥歪着脑袋看向纪昭珩,见这人小心翼翼的给自己套上鞋袜,仿佛像在对待什么易碎的珍宝,他勾起嘴角,眼中是恶意的讥诮,却装作疑惑问他:“那是什么?”
他正指着纪昭珩带来的食盒,即便是不用问,也应当知晓,那里面必然是吃食。
纪昭珩抬起头看向他,温声开口:“一些吃食,你尝尝是否可口。”
说着,他站起身来,凑近将人抱起。
苏厌浥身体一僵,可对他此举却并未反抗,压下心中厌恶,他在这人怀中恶声道:“我早已辟谷,若不是你,又岂会贪这些口腹之欲!”
此话说来,苏厌浥是毫不心虚,大多修行之人为了方便,皆是会选择辟谷,当然也有个别的贪恋口腹之欲,分明已经辟谷,却还是免不了贪那一口,他苏厌浥便是。
许是小时候饿急了眼,修为有所成后,魔君大人还是免不了贪食的毛病,只是他惯会偷摸着来,自是无人能知。
听他如此一说,纪昭珩当下便歉意道:“是我的错。”
是他伤了这人,害他体虚,这才不得已需要每日进食。
想到这,纪昭珩眼睑低垂,他不敢再直视怀中人的双目,只沉默的抱着人走向亭廊。
将人放下后,他这才打开桌上的食盒,从中取出一道白灼长尾虾与清蒸灵鱼,另外配有一道素炒什锦灵菇与米饭。
这些食物皆是膳堂弟子自己养育与种植的,生来便带有灵气,对修行有益,方便初入仙门,尚未辟谷的弟子们食用。
这些灵食自然也是分作三六九等,最上等的,便是伺候他们的弟子皆是修为有加之人,也只有阁中长老们方可享用。
而此时苏厌浥面前的,便是上等灵食,食盒掀开的一瞬间,浓郁的灵气便扑面而来。
可苏厌浥却将目光盯上盒中的一处,他伸手便去拿。
那是一壶酒,他拿过后拔下酒塞,酒香扑面而来。
只是一闻,苏厌浥便知道是好酒,他迫不及待地饮了一口,眼前一亮,毫不吝啬的夸赞道:“是好酒!”
“门中弟子自己酿的,你喜欢,我让他们多酿些。”
见他欢喜,纪昭珩自是欢喜,那双除魔卫道的手,此刻却拿起盘中灵虾,剥起壳来。
苏厌浥又饮了一口,方点评道:“此酒灵力浑厚,入口绵软又不失辛辣。”
说着,他忍不住又灌了一口,或许是饮急了,来不及吞咽的酒水顺着嘴角滑过颚线,最后没入衣领之间。
纪昭珩将这一切收入眼底,呼吸顿时一紧,眼中隐晦的欲望一闪而过,刚要开口,却觉得指尖一痛,他低下头,那血蝰不知何时竟过来咬了他一口,他看美人看的痴了,竟毫无防备。
血蝰吐着性子凶狠的看着纪昭珩,动物的直觉一向是最准的,它能够察觉到这个人对它的主人不怀好意。
也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它护主心起,面对纪昭珩这种修为高深之人,竟毫不惧怕。
这人将它抓来,周身还散发着它最讨厌的气息,所以它注毒也注的狠,纪昭珩的手指很快黑了。
虽说血蝰是至毒之物,可这毒对于纪昭珩而言也不算什么,他用灵力就可以逼出去。
只是他想看苏厌浥是何反应,并没有急着将毒逼出,反而发出一声闷哼:“唔..”
正在品尝美酒的苏厌浥果然被他吸引到了注意力,当他目光触及纪昭珩手背的伤口,再一看护在自己身边的血蝰,苏厌浥立刻明白,他忍不住笑出声:“哈哈,纪昭珩,这么个小玩意也能伤到你?”
纪昭珩无奈道: “一时不查。”
看见这人笑得如此开心,纪昭珩心中苦涩一笑,果然,是他想多了。
苏厌浥嘴角挂着笑,他将手中剩下的酒扔给血蝰:“奖励你的。”
随后又看向纪昭珩,口中吐出两字:“活该。”
纪昭珩: “......”
他心中一片黯然,正要运功将毒逼出,苏厌浥却扯过他的手来,看都未看,就咬破自己的指尖,一滴血落在纪昭珩乌青的伤口处,很快,附着在他伤口上的毒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了。
什么是柳暗花明又一村,纪昭珩心中的阴霾立刻驱散,取而代之的是难以言表的欢喜,他就知道,他的阿浥心中必然是有他的。
他握住苏厌浥受伤的手指,关怀开口:“疼吗?”
苏厌浥想把手指抽回,结果却被纪昭珩含入口中,指尖温热传来,他整个人僵住,下意识的就想给纪昭珩一巴掌,结果却见这人一双眼睛满目深情的看着他,那让人直起鸡皮疙瘩的爱意都快要溢出来了。
苏厌浥在心中深吸了口气,为了计划,他忍了,如果不是知道血蝰的毒根本就毒不死纪昭珩,他才不会浪费自己的血呢。
苏厌浥用力抽出手指,指尖早就已经不流血了,纪昭珩用灵力抚过,那伤口也在慢慢愈合。
哪有正常人动不动就嘬人手指头,纪昭珩简直就是个变态,果然仙人都是一群道貌岸然之辈。
苏厌浥在心里将包括纪昭珩在内的所有仙门中人皆骂了一遍,这才觉得舒爽多了。
他没有开口,纪昭珩一时便也未言。
两人谁也没有开口, 纪昭珩心中不由的期盼,果然是日久生情,或许阿浥的心中已有他的位置,只是不肯面对自己的内心罢了。
而苏厌浥却是在心中思索对策,该怎样尽快搞死纪昭珩这个变态的狗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