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牟沧这处正撑着额角于榻上小歇,苏厌浥忽然的到访并未惊到他。
他连眼皮都没抬,漫不经心开口:“要走?”
苏厌浥看了他一眼,自顾自的在圆桌边坐下,桌上摆着已然冷却的茶水,他抬手为自己倒了杯,这才道:“明日。”
闻言,牟沧并不意外。这个没良心的,哪次不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他搭在身侧的那只手轻点,语气慵懒而肯定道:“太微宫。”
将手中的茶送入口中,苏厌浥眸子里一丝不易察觉的别扭闪过,冷声道:“本君自有去处,与他何干。”
牟沧这话说的好似笃定了他会与纪昭珩一同似的。
牟沧仍旧是闭着双目,只是嘴角却微微扬起,轻笑了声:“呵,我有提他吗?还是说,你惦记着人家?”
苏厌浥呼吸瞬间一凝,瞳孔猛地缩了半分,像是被人猝不及防掀开了那层遮着秘密的黑布,眼底闪过一丝被冒犯的锐光,带着一丝愠怒开口:“本君与太微宫素来势不两立!”
无论是从前的魔宫老祖,亦或者是如今的他,与太微宫都只能是仇敌关系。
自古正邪不两立,他与纪昭珩之间就是一笔扯不清楚的糊涂账,岂能一错再错!
“啧!”
牟沧终于肯睁开眼来,他满眼狡黠,尾音轻飘飘扬起:“咱们的魔君大人同太微宫势不两立,与他纪昭珩何干呢?”
见他这话简直就是在胡搅蛮缠,苏厌浥自知争辩不过,当下狠狠剜了他一眼,不欲同他再多费口舌。
他从古月中取出那三块神令,往桌上一拍,明显带着个人的怨气开口:“你可认得这个?”
牟沧本是慢悠悠的起身,听了苏厌浥的话,他目光顺着看过去,随后如同一阵风似的转瞬便已来到苏厌浥面前。
身子还没有挨到凳子呢,他便已拿起桌上的神令,惊道:“五行神令?”
苏厌浥颔首,见他这样,便知道他是识货的。
牟沧坐下来,目光盯着那三块令牌。片刻后,他抬手轻挥,一块篆刻着土字的令牌落在桌上。
这下轮到苏厌浥惊讶,眸色又亮又懵,他全然未曾想过,牟沧竟也会有一枚令牌在身。
如此一来,传说中的五块神令,那他岂不是还差一块火令便可集齐。
牟沧将四块神令并排放着,目光依次仔细看过去。从它们身上所散发出独属于自身属性的灵光可以断定,这些皆是真品。
他寻觅了近乎千年,也不过才寻到这么一块。
如此一想,他语气中透着一丝自嘲,又带着些哭笑不得的无奈:“臭小子,你有这运气,修什么魔啊!”
多少人终其一生,也未必能够见上一面的东西,这小子一出手就是三枚,运气属实逆天。
苏厌浥双眼盯他,一只手却轻轻捏着下巴,若有所思。
而牟沧此刻只顾着盯着那神令,周身散发着难以压抑的喜色。
只是还不等他多看几眼,面前的四块令牌便瞬间消失。他抬头愣愣地看向苏厌浥,却见那人眼尾上挑,满目打量着他,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道:“是好,不费吹灰之力。”
他看出了,这老东西对神令很是上心呢。
认识了他那么多年,他只当他是无欲无求,否则也不会将自己困在这么个不见天日的地方。
一见他露出这般神色,牟沧顿时只觉得头皮发麻,他心底不由得暗恼:是他大意了,竟让这小王八蛋抓到了。
无奈,他只好低咳了声,问道:“说吧,你想知道什么?”
“你告诉我,你与前任仙尊是何关系?”
见他没有挣扎就妥协了,苏厌浥笑得如同一只偷了灯油的老鼠,直白便撂下了一个他心中好奇之事。
听他问起这个,牟沧抿唇,一时未开口。
苏厌浥倒也不急,目光却不偏不移的盯着他,片刻后,只听牟沧淡声道:“故友。”
苏厌浥挑眉,倒是没有再往深了去追问。
而是又问道:“你寻这令牌做什么?难道也是想去探一探那传说中的神迹?”
对此,牟沧倒是十分坦然开口:“自然,试问这世间有谁不向往。”
“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何不能出魔域。”
苏厌浥问出之时语气轻飘飘,可那双眼睛却丝毫不敢懈怠,始终紧盯着牟沧。
他虽说是肯定的语气,可只有自己心中清楚,如此不过是试探之言。
他年少之时便与牟沧相识。算着时日,已有八百年。
在此期间,他历经诸多变故,身份地位皆不同于往日。
可唯一有一事是始终不变的。
那就是他从未见过牟沧离开魔域片刻。
这人是不愿离开,还是不能离开,是他一直想弄清楚的一件事。
奈何两人虽说无血脉之亲,却又偏偏在某些地方出奇地一致。都是个油盐不进的性子。
他弄了这么多年,没有弄明白的事情,今日必然是要搞清楚。
苏厌浥想知道的事情,牟沧并非不能说。
更何况,这也不是他第一次问起了,牟沧知道今日忽悠不过去,耸了耸肩,只得无奈开口:“我确实不能离开。”
闻言,苏厌浥嗤笑:“怎么?你仇家太多?”
牟沧看了他一眼,冰凉的手指抚过桌面上的杯子。似沉思,又似怀念一般,轻轻开口:“我曾答应过一人,此生绝不踏出魔域半步。”
他话已说至此,可偏偏苏厌浥还是想要追根问底,继续问道:“总要有个缘故吧。”
结果这次牟沧却并没有急着应他,而是同样问道:“你想知道,总该拿出什么来交换吧?”
苏厌浥定定看着他,两人僵持片刻后,他冷哼道:“不说拉倒。”
牟沧失笑,无奈摇了摇头开口:“知道太多,于你而言未必是好事。”
随后不等苏厌浥回应,他便又话锋一转,嘻笑道:“我去备些酒菜,叫上你屋里的那位,今日酣饮。”
虽说他早已是妖身,无需进食。可酒这东西,千好万好,试问谁又能忍心拒绝呢?
苏厌浥知他今日必然是不会说的,心中有片刻的失望,终究还是点头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