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添丁站在公安局门口,盯着大厅里的刘强。
刘强也看见了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僵硬。
那个和刘强说话的警察是个三十来岁的中年人,胸前挂着“李国强”的工牌。
“怎么回事?”李国强察觉到气氛不对。
“李警官,我要举报。”沐添丁直接走过去,把那份文件拍在桌上,“有人伪造公章,诈骗钱财。”
刘强腾地站起来:“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沐添丁冷笑,“昨天你拿着这份文件来我们公社,说是县里的规定,要收资源使用费。我刚从林业局出来,人家局长说了,从没发过这种文件。”
李国强拿起文件仔细看了看,脸色变了。
“刘强,这怎么回事?”
“我……我也是受人委托……”刘强额头冒汗。
“受谁委托?”李国强追问。
刘强咬着牙不说话。
“不说是吧?”沐添丁掏出一张纸,“昨晚有人翻我家墙,被我抓住了。他说是你给了二十块钱,让他偷我的承包合同。这事怎么解释?”
刘强脸色煞白。
“你有证据吗?”
“人证有,沐铁柱。要不要我现在把人带过来?”
李国强拍了桌子:“刘强,你老实交代!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强瘫坐在椅子上,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是……是王建国让我干的。他给了我五百块钱,让我拿这份文件去虹红星吓唬沐添丁,能收到钱最好,收不到就想办法搞点事。”
大厅里瞬间安静下来。
老杨在旁边听得眉头直皱。
王建国这名字,在县里不是谁都敢提的。
李国强脸上闪过一丝犹豫。
“你说是王局长指使的?有证据吗?”
“有!”刘强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钱,“这就是他给我的钱,还有五十块没花。”
李国强接过钱数了数,又看了看文件。
“这事……我得向上面汇报。你先在这等着。”
他转身进了里面的办公室。
沐添丁没动,就站在大厅里。
刘强缩在椅子上,不敢看他。
“刘强,你也是有家有口的人,怎么就干这种事?”老杨在旁边叹气。
“我……我也是没办法。”刘强低着头,“王局长说了,办成这事给我在县里安排个正式工作。我爹有病,家里需要钱……”
沐添丁听着,心里冷笑。
王建国这招够狠的。
找个底层办事员当枪使,出了事就让人家背锅。
十分钟后,李国强从办公室出来。
“沐添丁,你先回去吧。这事我们会调查清楚,有结果了通知你。”
“不行。”沐添丁没动,“我得拿到书面证明,证明这文件是假的。不然我回去没法跟公社交代。”
李国强为难了:“这……”
“李警官,您是执法的,难道还怕麻烦?”老杨在旁边插话,“这文件要是真的,我们认罚。但现在人都承认了是假的,您总得给个说法吧?”
李国强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拿出纸笔,写了一份证明。
“行了,你们可以走了。”
沐添丁接过证明,扫了一眼。
证明写得很简单,就说明这份资源使用费文件经核实为伪造,与林业局无关。
没提王建国,也没提刘强。
沐添丁心里清楚,这已经是李国强能做的极限了。
“多谢李警官。”
两人走出公安局,老杨长出一口气。
“这事算是解决了?”
“解决个屁。”沐添丁把证明揣进兜里,“王建国那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今天刘强露了底,他会更小心。”
“那怎么办?”
“先回村。”沐添丁骑上自行车,“把承包的事办妥了再说。”
两人往回赶的路上,天色已经暗下来。
快到村口的时候,沐添丁看见路边停着一辆黑色轿车。
车牌是县里的。
他心里咯噔一下。
“老杨,你先回去。”
“怎么了?”
“有情况。”
沐添丁跳下自行车,悄悄靠近那辆车。
车窗摇下来,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是王建国。
“沐添丁,我等你挺久了。”王建国靠在座位上,手里夹着根烟,“上车,咱们聊聊。”
沐添丁站在车外,没动。
“有什么话就在这说。”
“你小子胆子不小。”王建国吐出一口烟,“今天去公安局告刘强,还拿到了证明。不错,很有魄力。”
“王局长消息真灵通。”
“这是我的地盘,有什么事能瞒得过我?”王建国弹了弹烟灰,“不过你别以为拿到了证明就算完事。刘强那边我会处理,但你的山林承包,我劝你还是别搞了。”
“为什么?”
“因为你惹了不该惹的人。”王建国转过头,盯着沐添丁,“长盛化工的事,你以为就这么完了?我弟弟现在还在里面关着,省里派了调查组,我们县里一大堆人被约谈。这笔账,总得有人来算。”
沐添丁没说话。
“我今天来,是给你个机会。”王建国掐灭烟头,“山林承包的事到此为止,你老老实实在虹红星待着,别再搞什么幺蛾子。我保证,以后不会有人找你麻烦。”
“如果我不答应呢?”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王建国冷笑,“你以为回到虹红星就安全了?我要整你,有的是办法。山林承包要审批,我卡着你。你要搞养殖种植,我让工商所天天去查。你信不信,不出一个月,你就待不下去?”
沐添丁沉默了几秒。
“王局长,您这是公报私仇。”
“随你怎么说。”王建国发动车子,“我就问你一句,答应还是不答应?”
沐添丁退后一步。
“不答应。”
王建国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好,很好。”他冷笑着,“沐添丁,你会后悔的。”
轿车扬起一阵尘土,消失在夜色里。
老杨从路边走出来:“他威胁你?”
“嗯。”沐添丁拍了拍身上的土,“看来这场仗不好打。”
“要不……咱们真的停了?”老杨有些担心,“王建国那人心狠手辣,真要跟他硬碰硬,吃亏的是咱们。”
“停不了。”沐添丁摇头,“这事已经不是我想不想干的问题了。今天我要是退了,以后在县里就别想抬头。而且公社那边已经通过了决议,我现在反悔,以后还怎么在虹红星混?”
老杨叹了口气。
两人回到村里,已经是晚上八点多。
沐家院子里亮着灯,林杏花正在院子里等着。
“你回来了?”她看见沐添丁,脸上露出笑容,“事情办得怎么样?”
“还行。”沐添丁把证明递给她,“文件是假的,我拿到了公安局的证明。”
林杏花接过来看了看,松了口气。
“那就好。对了,今天下午王书记来找过你,说明天要办承包手续,让你准备一下。”
“我知道了。”
“还有……”林杏花犹豫了一下,“下午有几个县里的人来村里转悠,说是来检查防火工作的。但我看他们不像,一直在打听你家的情况。”
沐添丁眉头一皱。
看来王建国已经开始动手了。
“他们问了什么?”
“问你家有几口人,平时都干什么,山林承包的事进展到哪了。”林杏花说,“我没告诉他们,让他们去找王书记。”
“做得对。”沐添丁拍了拍她的肩膀,“这几天你多留心点,有什么陌生人来村里,记得通知我。”
“嗯。”林杏花点头,“那我先回去了,我娘还等着我吃饭呢。”
送走林杏花,沐添丁进了屋。
沐卫国正在炕上抽烟。
“县里去得怎么样?”
“文件是假的,但事情更麻烦了。”沐添丁坐下来,把王建国找他的事说了一遍。
沐卫国听完,沉默了很久。
“添丁,要不咱们还是算了吧。”他掐灭烟头,“王建国这人我听说过,在县里势力很大。咱们家就是普通老百姓,斗不过他的。”
“爹,您不是一直教我,做人要有骨气吗?”沐添丁抬起头,“我要是现在退了,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做人?”
“可你想过没有,万一王建国真的动手,咱们家怎么办?”沐卫国的声音有些颤抖,“你还年轻,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沐添丁站起来,走到窗边。
窗外是一片漆黑的山林。
他想起了前世,那些因为退缩而错过的机会,那些因为害怕而放弃的梦想。
这一世,他不想再重蹈覆辙。
“爹,您放心。”他转过身,“我心里有数。”
第二天一早,沐添丁就去了公社。
王书记已经在办公室等着了。
“手续都准备好了。”王书记把一份合同推过来,“你看看,没问题就签字。”
沐添丁接过合同仔细看了一遍。
承包期限二十年,每年交给公社一千块承包费。
公社负责提供劳动力,沐添丁负责技术和销路。
收益按照三七分成,沐添丁拿七成,公社拿三成。
条款写得很清楚,没什么问题。
沐添丁拿起笔,正要签字。
门突然被推开了。
一个穿着制服的中年人走进来,身后跟着两个工作人员。
“哪位是沐添丁?”
沐添丁放下笔:“我是。”
“县土地管理局的。”中年人掏出工作证,“接到举报,说你们公社违规承包山林,我们来调查一下。”
王书记脸色变了:“什么违规?我们都是按照政策来的!”
“那得我们调查了才知道。”中年人坐下来,“把相关文件都拿出来,我要一份份核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