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鲲鹏加入妖族,让其实力愈发强盛,也愈发不将巫族放在眼里。原本,巫族掌控大地,其势力范围内,等闲妖族根本不敢踏足,那是用无数胆大妄为者的尸骨垒砌的禁区。可如今,仗着天庭威势,一些自恃有靠山的小妖,开始试探性地出现在巫族地盘边缘,起初只是远远窥探,后来便敢偷偷采集属于巫族的灵矿仙草,甚至胆大包天地抢夺巫族狩猎的猎物。
巫族生性直率悍勇,脾气火爆,一点就爆。面对这等挑衅,哪里会客气?二话不说,直接出手打杀,将其视为送上门的血食。这些小妖,牵连着更强大的大妖。麾下儿郎殒命,他们岂肯罢休?于是纠集部众,寻衅报复。巫族部落猝不及防下,偶尔也会吃些小亏。
吃了亏的巫人自然不会忍气吞声,立刻上报部族中的大巫。大巫们一听,妖族竟敢主动招惹?顿时怒不可遏,当即点齐人马,杀将回去,将前来报复的妖族队伍杀得七零八落。
事情便这样一层层闹大,最终摆在了凌霄宝殿的御案前,也惊动了盘古殿中静修的十二祖巫。
凌霄殿内,群妖激愤。
“陛下!巫族欺妖太甚!简直无法无天,根本未将我天庭放在眼中!”一名妖仙怒气冲冲地禀报。
“就是!陛下,俺老牛早就看那群蛮子不顺眼了!他们说什么‘巫管地’,俺去地上撒泡尿难道也归他们管?真是岂有此理!”一个性情粗豪的妖王瓮声瓮气地吼道,引得殿中一片附和。
“打吧,陛下!巫族盘踞不周山,不敬天道,不拜道祖,实乃陛下您一统洪荒的最大阻碍!正该趁此机会,好好教教他们什么是天规!”鲲鹏面色阴沉,他新投天庭,急需立功站稳脚跟,此刻更是极力主战。
殿内群情汹汹,主战之声此起彼伏。帝俊高坐九龙宝座,太一立于其身侧,默不作声。感受着麾下高昂的战意,以及内心深处那统御洪荒、不容任何忤逆的野望,帝俊终于缓缓开口,声音带着天帝的威严与决断:“巫族,不识天数,合该讨伐!传朕旨意,点齐兵马,兵发不周山!”
与此同时,盘古殿内,气氛却截然不同。
几位吃了点小亏的大巫正在向祖巫们汇报情况,言语间满是愤懑,请求祖巫大人做主。
“就这点小事?”祝融浑身上下跳跃着炽热的火苗,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打架输了,自己打回来便是!妖族又没出动祖巫级数的高手,你们打不过,是你们自己没本事!”
共工冷哼一声,周身水汽弥漫:“没错!势均力敌的打起来才痛快。若是要我们出手,岂不是成了欺负小辈?脸还要不要了?”
帝江身形模糊,空间在其周围微微扭曲,声音淡漠:“自行处置便是。”
其他祖巫也大多是一副“小事一桩,别来打扰我们感悟大道”的态度。在他们看来,部族间的摩擦再正常不过,巫族儿郎就该在战斗中成长,吃亏了,下次打回来就是,何须他们这些祖巫亲自过问?尤其是祝融和共工,甚至觉得手下大巫有些小题大做,特意叮嘱,不是天帝东皇那个级别的对手,就别来汇报。
这一日,盘古殿外再次喧闹起来,数名大巫神情凝重,甚至带着一丝罕见的急迫,匆匆闯入殿中。
“诸位祖巫大人!不好了!妖族……妖族大军杀过来了!”
“大军?”蓐收抬起金色的眼眸,闪过一丝诧异。
“没错!是帝俊和太一亲自统领,鲲鹏、八大妖仙尽数随行,黑压压一片,妖气冲天,粗略看去,怕有近千万之众!前锋已快逼近不周山脚了!”大巫急促地汇报着。
“近千万?”祝融先是一愣,随即周身烈焰“轰”地一下爆开,狂笑道:“哈哈哈!好!这才像话!总算来了点能让人活动筋骨的家伙!儿郎们,抄家伙!跟我去会会那些扁毛畜牲,打个痛快!”
话音未落,他已化作一道赤红火光,裹挟着麾下火之巫族的部众,率先冲出了盘古殿。
“祝融!你休想抢我对手!帝俊交给我!”共工大吼一声,脚下浪涛翻涌,带领水之巫族紧随其后,“小的们,动作都快点儿!去晚了连汤都喝不上了!”
其他祖巫如天吴、强良、玄冥、奢比尸等,见状也是热血上涌,战意勃发,纷纷呼喝着本部落的勇士,争先恐后地腾空而起,唯恐落后一步,错过了这场期待已久的大战。
唯有时间之祖巫烛九阴和土之祖巫后土,动作稍缓。烛九阴双眸开阖间,似有岁月长河流淌,他预感到此战背后牵扯的因果极大,绝非简单的部落冲突。而后土,脑海中则回荡着李茶当初的警示,心中蒙上了一层对族群未来的隐忧。但大势所趋,他们也无法置身事外,只能带着各自的部族,略慢一步跟上。
不周山外的广袤原野上,两军对垒。
巫族倾巢而出,所有能战的成年巫族,甚至一些热血上涌、偷偷跟来的半大少年,加起来也不过百万之数。而妖族此番出动虽仅是其庞大势力的十分之一,却已是巫族兵力的十倍!千万妖兵铺天盖地,妖云滚滚,旌旗招展,兵器闪烁着寒光,声势骇人。
帝俊身着天帝华服,立于阵前,周身皇道之气弥漫,试图先占据大义名分,他运起法力,声音传遍四野:“巫族!尔等不敬上天,不尊道祖鸿钧,妄自尊大,阻碍天地秩序!吾帝俊,承天应命,……”
“啰嗦什么扁毛乌鸦!要打便打!儿郎们,随我杀!”共工最是暴躁,根本懒得听帝俊说完那套冠冕堂皇的说辞,怒吼一声,脚下掀起万丈狂澜,带着水部巫族,如同巨大的蓝色箭头,率先向妖族军阵发起了冲锋!
“杀!”
“为了父神荣耀!”
其他祖巫和巫族战士见状,更是嗷嗷叫着,如同群狼出闸,悍不畏死地朝着十倍于己的敌人发起了冲锋!那股一往无前、撕裂一切的气势,竟将妖族的赫赫声威都压了下去。
帝俊那番精心准备的“讨逆宣言”被硬生生堵了回去,看着巫族不仅不惧,反而主动发起冲击,不由得愣了一瞬。还是东皇太一反应快,见状立刻催动混沌钟。
“当——”
一声浩荡钟鸣响彻天地,定住了部分冲势最前的巫族,太一大喝:“妖族儿郎,迎战!”随即身化金光,主动迎上了冲在最前面的共工和祝融,混沌钟洒下道道玄黄之气,将两位祖巫的狂暴攻击尽数挡下。
太一这一动,惊醒了帝俊。他顿时气得脸色铁青,身为天帝,何曾受过如此无视和羞辱?此刻也顾不得什么风度仪态,怒喝一声,河图洛书自身后浮现,引动周天星力,化作无尽星辰锁链与毁灭光柱,直接拦下了速度最快的空间之祖巫帝江以及最为神秘的时间之祖巫烛九阴。
鲲鹏长啸一声,显化出巨大的鹏鸟法相,双翼遮天,卷起北冥玄风,对上了操控着无尽罡风的天吴。
八大妖仙(计蒙、英招、白泽、飞诞、飞廉、九婴、商羊、钦原)则各显神通,纷纷找上剩下的七大祖巫。
帝俊凭借准圣后期的修为和河图洛书,同时对付混元金仙中期的帝江和烛九阴,虽占不到太大便宜,却也勉强能稳住局面。太一仗着混沌钟这开天至宝,与凶悍的祝融、共工打得难解难分,钟声轰鸣,水火激荡,空间不断破碎。鲲鹏速度无双,神通诡异,与天吴缠斗,虽处下风,但一时也不至于落败。
然而,八大妖仙那边就凄惨了。他们大多只是大罗金仙巅峰或准圣初期修为,对上肉身强横、神通诡异、几乎都是混元金仙中期的祖巫,根本不是对手。一交手,便险象环生,被打得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七个打八个,太不过瘾了!”
“就是,没意思!玄冥,奢比尸,你俩去下面帮忙,这里交给我们五个!”
强良等祖巫打得兴起,觉得对手太弱,竟然直接“分配”起任务,将年纪相对较小、实力稍逊的玄冥和奢比尸“赶”出了战圈,让他们去下方的普通战场支援。
这一下,战局瞬间倾斜。
玄冥所过之处,冰封千里,无数妖兵化为冰雕。奢比尸操控天气,毒瘴弥漫,让妖族军阵大乱。有了两位祖巫加入,原本在数量上处于绝对劣势的巫族战士,顿时士气大振,如同虎入羊群,开始反压着十倍于己的妖族打杀。巫族个体战斗力极强的优势,在高层战力的加持下,发挥得淋漓尽致。
这场惨烈的大战,直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足足持续了三天三夜。
最终,妖族丢下了近五百万妖兵的尸骸,八大妖仙个个身受重伤,狼狈逃窜。帝俊在帝江和烛九阴的联手突袭下,也被一道空间之刃划破袍袖,受了些许轻伤,虽不致命,却颜面大损。太一凭借混沌钟护体,倒是无恙,但看着溃败的大军,脸色也是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巫族这边,虽然大获全胜,但也付出了近万族人的伤亡。对于人口稀少的巫族而言,这同样是一个不小的损失。
战后,祝融、共工、强良等大多数祖巫,虽然身上也带着伤,却一个个兴高采烈,呼喝着收缴战利品,谈论着方才战斗的酣畅淋漓,仿佛只是进行了一场久违的狩猎,带着部族浩浩荡荡返回盘古殿,准备畅饮庆祝。
唯有后土,没有立刻离去。
她独自站在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战场中央,脚下是浸染了巫妖两族鲜血的焦土。她闭上眼,能清晰地感受到,无数破碎的真灵在天地间凄厉地哀嚎、盘旋,它们无所归依,充满了怨恨、痛苦与迷茫,浓郁的煞气与死气几乎凝结成了实质,让这片曾经富饶的土地变得死寂而压抑。
一种深沉的悲悯与无力感扼住了她的心神。胜利的喜悦在她心中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对未来的深切忧虑,以及对这些消逝生灵的无限哀伤。李茶前辈的话语再次在她耳边响起:“……那些死去的生灵,真灵也得不到安息……多看多感悟,你会明白地道的真意……”
烛九阴在远处静静地看着后土孤独而悲伤的身影,他那能窥见一丝时间脉络的双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复杂,最终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转身消失在返回盘古殿的空间涟漪之中。
旷野上,只留下后土一人,沐浴在残阳如血的光辉里,如同一座沉默的雕像,思考着巫族那看似强大、实则危机四伏的未来,以及那渺茫的,属于众生真灵的“出路”在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