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向西,脚下的山河渐渐变了颜色。
原本苍翠葱郁、灵机盎然的景象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荒凉与压抑。大地之上,沟壑纵横,仿佛被巨兽的利爪撕裂,焦黑的土地随处可见,空气中弥漫着挥之不去的血腥味与一种深入骨髓的怨煞之气。越是深入,这股煞气便越发浓重,甚至开始侵蚀生灵的神智,连一些原本温顺的小兽都透出一股乖戾之气。
李茶坐于墨染背上,眉头微蹙。他深知这是有“人”在暗中搞鬼。神识感知中,西方大地深处,隐隐传来无数怨魂的哀嚎。这是魔祖罗睺的手笔,为了祭炼那凶名赫赫的诛仙四剑,他以西方地脉为基,布下惊天魔阵,暗中收集三族大战中陨落者的尸身与魂魄,投入血池魔炉,以无穷煞气与怨力淬炼剑锋,增强其威力。
“倒是好大的手笔,好狠的心肠。”李茶心中暗忖,却并无插手之意。罗睺与鸿钧之争,是道魔之争,是洪荒天道演变的重要一环,他身为异数,贸然卷入这等大势,恐遭天道反噬,得不偿失。他的目标始终明确,收集材料,完善茶道,顺便看看能否给未来的道祖鸿钧添点“小麻烦”。只是不知,此番道魔之争,那位刚刚分别的扬眉道友是否会出手?以他空间魔神的手段,若是再进一步达到准圣巅峰,恐怕独自面对罗睺,也未必会落下风吧?
思绪之间,墨染驮着他已飞行了三十余年。这三十多年里,他们踏遍了无数火山、地肺火脉、太阳真火残留之地,但凡感知到火灵气充沛之处,李茶都会亲自下去查探一番。然而,顶级的火属性神石可遇不可求,所见大多是一些品质寻常的火晶、炎玉,根本不足以用来合炼后天五彩石。
就在墨染载着李茶,即将踏入西方地界时,异变陡生!
前方一座看似沉寂的死火山,毫无征兆地猛烈震动起来!山体轰鸣,巨石滚落,紧接着,一道赤红色的火柱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巨响,猛地从火山口喷薄而出,直冲云霄!炽热的岩浆如同决堤的洪水倾泻而下,瞬间将山体周围本就稀少的植被焚烧殆尽,空气中充满了硫磺的刺鼻气味和精纯无比的火属性灵气。
“老爷,这……”墨染停下脚步,警惕地望着那座喷发的火山。
李茶眼中却闪过一丝喜色,如此磅礴而纯粹的火灵之力爆发,很可能孕育了不得的宝物。“墨染,过去看看。”
墨染得令,驾起祥云,抵御着炽热的高温与飞溅的岩浆,迅速靠近火山口。还未等他们抵达,一声清越而充满怒意的凤鸣从火山内部传出,穿金裂石!
“锵!”
伴随着凤鸣,一只神俊非凡的火凤凰从翻涌的岩浆中猛然展翅飞出!它通体修长,羽毛呈金红色,尾羽拖曳着长长的焰光,周身燃烧着熊熊烈焰,将半边天空都映照得一片通红。其气息赫然是金仙初期,但借助此地火山之力,威势足以媲美金仙中期。
这火凤凰显然将火山视作自己的领地,眼见有人靠近,尤其是感受到墨染身上那属于麒麟族的气息,勃然大怒。
“麒麟族的狗东西,竟敢来本小姐的地盘,找死!”清脆却充满戾气的女声从火凤凰口中传出,她双翼一振,无数道凝聚了太阳真火精华的火羽如同箭雨般,铺天盖地地射向墨染与李茶!
若是以往,心高气傲的墨染被如此辱骂,早已怒火中烧冲杀上去。但此刻,他经过李茶茶道点化,又得闻大道之音,心神澄净,并未因对方的言语而动摇。他低吼一声,周身墨色麒麟甲胄泛起乌光,形成一道坚实的屏障,将那密集的火羽尽数挡下,发出噼里啪啦的爆鸣。
李茶的目光却并未停留在那气势汹汹的火凤凰身上,他的神识早已穿透翻腾的岩浆,锁定了火山腹地深处,一块在炽热熔岩中沉浮不定、散发着纯粹丙火气息的金红色神石——浴火石!
“墨染,制住她,莫伤性命。”李茶淡淡吩咐道,同时抬手对着岩浆深处虚虚一抓。
“遵命!”墨染得令,身形猛然暴涨,恢复本体,金仙巅峰的强悍气息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如同山岳般向那火凤凰压去。他四蹄踏空,脚下生出水波般的涟漪(蕴含一丝对空间之道的粗浅领悟),瞬间突破了火羽的封锁,出现在火凤凰上空,一只覆盖着厚重鳞甲的巨爪带着千钧之力,毫不留情地按下!
那火凤凰虽借地利,但修为差距实在太大,更没想到这墨麒麟对空间竟有如此运用。她只觉周身空间一凝,行动变得迟滞,下一刻便被那巨大的麒麟爪狠狠按在了仍在流淌着岩浆的地面上,任凭她如何挣扎,烈焰灼烧,都无法撼动分毫。
“放开我!你这该死的狗东西!麒麟族的杂碎!”火凤凰羞愤交加,口中依旧叫骂不停,若非墨染心性稳固,就凭她这辱及族群的字眼,早已被撕成碎片。
李茶对身后的叫骂充耳不闻,法力运转,那岩浆中的浴火石仿佛受到无形牵引,化作一道金红流光,破开熔岩,稳稳落入他的掌心。神石触手温润,内里却蕴含着仿佛能焚尽万物的恐怖热力与精纯丙火本源,正是他所需的顶级火属性神石!
“不错。”李茶满意地点点头,将浴火石收起。五行神石已得其四,只差最后的金属性神石了。
他这才转身,看向被墨染死死按在地上,眼中除了愤怒与屈辱,更深处还缠绕着一丝血色的火凤凰。显然,长期生活在被罗睺魔气侵蚀的西方界边缘,即便是凤凰这等神圣之鸟,心神也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影响,变得愈发暴躁易怒。
“在此地得了你的机缘,便结下一份因果。”李茶轻声道,“便予你一份茶汤,算是补偿。”
他心念一动,从混沌珠内召唤出一杯茶水。这并非新泡,乃是昨日他自饮时剩下的些许悟道茶汤,算是“隔夜茶”了。其中道韵虽不及新泡时浓郁,滋味也差了些许,但安抚心神、涤荡煞气的功效仍在。
李茶屈指一弹,那杯隔夜茶汤便化作一道清流,精准地落入火凤凰因叫骂而张开的喙中。
茶汤入喉,一股清凉温和、却又带着玄奥道韵的力量瞬间流遍火凤凰全身。她只觉一股难以言喻的舒适感取代了之前的暴躁,脑海中那些纷杂的杀意与怨恨如同被清水洗涤,迅速消退,眼中的血色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淡去,恢复了原本清澈明亮的赤瞳。
她停止了挣扎,愣愣地感受着体内那股平和而充满智慧生机的力量,甚至引动了自身对火之大道的感悟,周身道韵不由自主地开始显现、流转。
墨染见其恢复清明,且陷入悟道状态,便依循李茶心意,松开了巨爪。
火凤凰脱困,并未再攻击,而是深深地看了李茶一眼,目光复杂,有感激,有茫然,也有一丝明悟。她不再多言,发出一声欢悦的清鸣,双翅一振,径直投入下方的滚滚岩浆之中,显然是借助茶力,闭关消化去了。
李茶微微一笑,不再停留,飘然回到墨染背上。
“走吧,继续向西。金属性神石,或许就在那极西之地,庚金之气最为锐利之处。”
墨染低吼应命,脚踏祥云,承载着李茶,化作一道墨色流光,继续向着那煞气深重,魔影幢幢的西方腹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