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被李茶“算计”,眼睁睁看着巫族举族迁入地府,地道因此大涨,先天道一步完善了核心架构后,鸿钧心中便一直憋着一股郁气。然,天道运转,大势不可违逆,当务之急,是必须尽快补齐那空缺的天道圣人之位,使天道六圣归位,方能稳住天道权柄,从而压制日益兴盛的地道。
北冥深处,那座冰封死寂的妖师宫中,鸿钧从阴影中走了出来。鲲鹏自巫妖终战后,便一直龟缩于此,凭借河图洛书参悟大道,心中对圣位的渴望却从未熄灭。见到道祖鸿钧亲临这苦寒之地,鲲鹏先是大惊,随即狂喜,立刻躬身跪拜,姿态谦卑到了极致。
“弟子鲲鹏,拜见道祖!恭祝道祖圣寿无疆!”
鸿钧目光淡漠地扫过这位曾经的妖师,对其态度还算满意。他并未多言,直接袖袍一拂,一道氤氲着大道玄奥之气的鸿蒙紫气缓缓飘出,悬浮于鲲鹏面前。
“鲲鹏,汝创造妖文,于妖族有功,于天道亦算有功。今天道圣位有缺,此道鸿蒙紫气,便赐予你,望你好生参悟,早证混元,不负天道期望。”
看着那梦寐以求的成圣之基就在眼前,鲲鹏激动得浑身颤抖,老泪纵横,连连叩首:“多谢道祖!多谢道祖恩赐!弟子定当竭尽全力,参悟大道,早日成就圣位,为天道效力,万死不辞!” 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端坐于九天之上,圣威笼罩洪荒,昔日那些轻视他,与他为敌之人,皆在他脚下匍匐颤抖的景象。
鲲鹏这般感激涕零,誓死效忠的表现,让鸿钧郁结的心情稍缓。此獠虽品行有亏,但易于掌控,可作为一枚稳固的棋子。不过,历经李茶之事,鸿钧深知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的道理。安抚完鲲鹏,他的身影再次消失,下一刻,已出现在汤谷之中。
东皇太一正盘坐于一块大石头上,望着在扶桑树枝叶间嬉戏,身形长大不少的小金乌陆压,眼神复杂,充满了追忆、悲伤与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帝俊陨落,天庭崩塌,亿万妖族凋零,这一切都如同沉重的大山压在他的心头。对于道祖鸿钧的到来,他并未像鲲鹏那般激动,只是缓缓起身,平淡地施了一礼,语气听不出喜怒:“太一,见过道祖。”
鸿钧看着眼前这位失去了往日锐气与霸道的东皇,眉头微蹙,面上却依旧古井无波,声音带着一种循循善诱的意味:“太一,吾知晓,你因妖族之事,对天道,对贫道,或许心存怨怼。然,天地运转,量劫起伏,此乃定数,非是天道刻意针对。细究妖族败因,实乃伏羲临阵背叛,女娲罔顾妖族出身肆意插手,更有那李茶、扬眉等,强行干预,逆天而行所致!若非如此,以帝俊之雄才伟略,辅以你东皇太一之无上战力,周天星斗大阵横扫八荒,一统洪荒,结束这万族纷争,岂非指日可待?又何来今日之惨状?”
他这番话,巧妙地将妖族败亡的责任推给了“背叛者”和“干预者”,试图点燃太一的怒火,让其恨透李茶等人,并将天道置于一个“公正”却“无奈”的位置。
太一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直到鸿钧说完,他才抬起眼,目光平静地看向鸿钧,直接问道:“道祖,您今日前来,到底所为何事?若只是来告知太一这些早已明了之事,便请回吧。”
被太一如此不客气地打断,鸿钧眼底闪过一丝不悦,但并未发作。他不再绕圈子,同样取出一道鸿蒙紫气,沉声道:“天道圣人,当有六位,此乃定数。太一,你乃太阳星孕育之神圣,跟脚非凡,执掌混沌钟,神通无量。贫道与天道,皆看好于你。此乃鸿蒙紫气,今日赐予你,望你能重拾信心,勘破迷障,早日领悟其中大道真意,证得那混元大罗金仙之无上果位,亦算是……告慰帝俊在天之灵,为妖族留存一份希望。”
看着那道散发着诱人光芒的鸿蒙紫气,太一死寂的心湖,终于泛起了波澜。兄长帝俊的身影、妖族鼎盛时的辉煌、以及如今无数在业力折磨下挣扎求存的妖族子民……一幕幕画面在他脑中飞速闪过。他追求力量,最初或许是为了权势与尊严,但此刻,支撑他接过这鸿蒙紫气的,更多是一种沉甸甸的责任——庇护这唯一的侄子陆压,为那亿万万残存的妖族众生,在这残酷的洪荒中,争得一线生机!
他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伸手接过了那道鸿蒙紫气,对着鸿钧郑重一礼:“太一……多谢道祖恩赐!此恩,太一铭记。” 他没有说什么效忠的话,但接过紫气本身,已表明了态度。
鸿钧深深看了太一一眼,知道此子心志坚定,非是鲲鹏那般易于掌控,但只要他接下紫气,便与天道产生了无法割舍的联系,目的便已达到。他不再多言,身影缓缓消散。
离开汤谷,鸿钧并未回转紫霄宫,而是径直去了太阴星。
面对清冷如月的嫦曦,鸿钧换上了一副悲天悯人的面孔,言语更是极尽挑拨之意。
“嫦曦仙子,羲和之殇,贫道亦感心痛。然,你可曾深思,此事背后之真相?”鸿钧声音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云华散人,看似超然物外,实则包藏祸心!他早已与巫族勾结,暗中推动量劫!羲和之死,乃至帝俊陨落,皆是他为覆灭妖族,助巫族称霸洪荒所布下惊天阴谋中的一环!若非贫道与天道早已洞察其奸计,多方周旋制衡,只怕如今之洪荒,早已是巫族天下,戾气横行,万灵哀嚎,尽遭灭顶之灾矣!”
说着,他取出了那件从女娲处收回的红绣球,递向嫦曦,言辞恳切:“此宝,乃天道功德之器,今日赐予你,一则护身,二则……望你能明辨是非,莫要被奸人蒙蔽,乃至步了你姐姐的后尘。”
一番话语,将李茶描绘成了阴险狡诈、导致太阴星一脉悲剧的罪魁祸首。
待鸿钧离去,嫦曦握着那枚温润的红绣球,方才他那番颠倒黑白,搬弄是非的言论,只让嫦曦觉得一阵恶心,几乎要当场作呕。她与李茶接触虽不多,但能感受到那位前辈道韵清正,行事自有章法,更是母亲望舒信任的好友,岂是鸿钧口中那般不堪?这挑拨离间的伎俩,实在太过卑劣!
与此同时,汤谷之中。太一自得到鸿蒙紫气后,便将侄儿陆压郑重托付给了侥幸存活,如今在残存妖族中威望较高的白泽代为照顾,自己则开始了漫长的闭关,欲要冲击那至高无上的圣人之境。
他心高气傲,选择的乃是最为艰难的以力证道之法,欲要凭借自身太阳之道与混沌钟,强行破开天道束缚,成就混元。可是,他身负妖族庞大业力,如同身陷泥沼,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闭关三千年,他已臻至最后关头,那层薄薄的壁垒虽触手可及,却无论如何也无法真正跨过。至阳之力在他体内奔腾咆哮,那种明明已经知晓答案,却被人提前收走考卷的感觉……
就在他心力交瘁,几乎要放弃此法,转而尝试功德成圣或斩三尸之法时,一道传讯灵光破开汤谷禁制,落入他手中。正是李茶发来的,告知其已搬迁至方丈仙岛为新道场。
收到李茶的讯息,太一在为其感到高兴的同时,闭关三千年都未曾松动的心神,竟因这突如其来的外界信息而泛起涟漪。他不禁回忆起,自己与帝俊在云华洞天听李茶讲道的场景。李茶曾言,“孤阴不生,独阳不长”、“阴阳相济,方为大道”之理……
“阴阳……孤阳不生……”太一喃喃自语,眼中骤然爆发出明亮的光芒!他抓住了困扰他三千年的关键所在!
是了!他乃太阳之精,至阳至刚,欲要以力证道,便需调和阴阳,使得自身太阳之道刚柔并济,方能打破极限,真正圆满!而这天地间,能与他太阳本源完美互补的至阴之源,唯有那太阴星的嫦曦仙子!
想到此处,太一那历经万劫而不变的刚毅面容,瞬间涨得通红!当年帝俊与羲和联姻,也曾有意撮合他与嫦曦,却被他以“大道未成,无心他顾”为由,直接回绝了,甚至未曾给过嫦曦好脸色。如今,自己道途受阻,却要主动上门求取阴阳调和之道,这……这让他这张老脸往哪儿搁?
然,成道之机就在眼前,关乎的不仅是他个人,更是整个妖族残存的气运。与这相比,个人颜面又算得了什么?
挣扎、犹豫、尴尬了许久,太一最终把心一横,咬了咬牙。再尴尬,为了圣途,为了肩上的责任,他也必须走这一遭!整理好衣袍,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窘迫,一步踏出汤谷,化作一道金色长虹,直奔太阴星而去。
望着眼前散发着无尽月华的星辰,太一脸上依旧有些发烫。他稳住心神,对着太阴星的方向,郑重其事地施了一个大礼,声音恳切中带着一丝紧张,朗声道:
“贫道太一,冒昧来访,恳请嫦曦仙子现身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