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握尚存盘古气息的混沌珠与造化玉碟碎片,周身萦绕着磅礴浩瀚的开天功德金光,李茶还未来得及仔细感受这洪荒天地的壮阔与初生世界的灵机,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悸栗便猛地攫住了他。
那不是面对混沌魔神时的恐惧,也不是面对盘古威压时的敬畏,而是一种被整个“世界”所排斥、所敌视的冰冷寒意。仿佛他是一滴落入清水的墨汁,格格不入,只待被净化、被清除。
“糟了!”李茶心中警铃大作,“天道!”
他这来自异世的灵魂,依托混沌元灵茶树重生,又得了盘古托付与开天功德,无疑是这新生天道运行规则中最大的“异数”,是那遁去的一,是既定命轨之外的变数!天道至公,亦至私,为了维护洪荒自身的稳定与既定的演化轨迹,它绝不允许有脱离他掌控的存在!
几乎是念头升起的瞬间,原本晴朗,万里无云的天空骤然阴沉下来,并非乌云汇聚,而是一种无形的、磅礴的意志降临,使得光线都为之扭曲黯淡。恐怖的威压从天穹深处压下,将刚刚进入洪荒世界的李茶牢牢按在山谷中,仅存的几片叶子有了掉落的风险。
紧接着,毁灭的气息开始凝聚。紫黑色的雷云无声无息地浮现,并非寻常雨云,那是由最纯粹的毁灭法则与天道规则交织而成的劫云!云层之中,一道道粗如殿柱的紫黑色电蛇游走窜动,散发出令灵魂惊颤的恐怖气息。
“紫霄神雷!还是九九之数!”李茶感受到那雷云中蕴含的毁灭力量,心头一片冰凉。天道这是根本不给他任何喘息之机,要将他这个“异数”彻底抹杀在萌芽状态!
“轰!”
第一道紫霄神雷悍然劈落,紫黑色的电光撕裂长空,带着审判与净化的意志,狠狠砸在李茶的树身上。
“呃啊!”剧烈的痛楚瞬间传遍全身,不仅仅是物理层面的撕裂灼烧,更作用于灵魂本源,仿佛要将他存在的痕迹一并抹去。他那本就因盘古薅取而元气大伤的本体,在这一击下更是枝叶焦黑,灵光黯淡。
他拼命催动刚刚融入不久的开天功德,一层浓郁的金光自他体内浮现,将他护在其中。功德金光乃是大道赐予,对天道有着天然的制约与震慑。
果然,当后续的天雷接连落下,感受到那精纯的大道功德气息,天罚的威力明显受到了某种无形的限制与削弱。天道似乎投鼠忌器,不敢真的将身负大功德的李茶彻底打得形神俱灭,那会引来大道反噬,后果不堪设想。
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天道显然不打算轻易放过他。
“轰!轰!轰!……”
一道接着一道的神霄天雷,如同疾风骤雨般持续轰击。整整八十一道天雷,仿佛永无止境。李茶凭借着开天功德护体,勉强保住了核心本源不灭,但代价是惨重的。
他的混沌元灵茶树根脚,在这蕴含着天道规则之力的持续轰击下,被硬生生打落!那些蕴含混沌道韵的枝叶、躯干,在雷光中不断崩解、净化,属于混沌时代的气息被强行剥离、磨灭。
当最后一道,也是最为凶猛的一道天雷落下后,天空中的劫云缓缓消散,那股冰冷的天地意志也如潮水般退去,仿佛从未出现过。
山谷已非原先的山谷。大地一片焦黑,布满深坑,所有的生机都被彻底湮灭。
而山谷中央的李茶,模样更是凄惨无比。原本高达万丈、枝干虬结如龙、叶片道韵天生的混沌灵根之躯,此刻萎缩了何止万倍?只剩下一株不过丈许高,通体焦黑,仅剩几片嫩绿新叶在微微颤抖的小树。其散发出的灵韵气息,也从原先的混沌未明、高深莫测,跌落到了“上品先天灵根”的层次。
他现在,已不再是混沌元灵茶树,而是——先天悟道茶树。
虽然“悟道”之能犹在,甚至因为经历了天罚淬炼,剔除混沌杂质后,变得更加精纯,但其本质、潜力、根脚,已然从天跌落到地。
这还没完。就在李茶勉强稳住身形,感受着自身“断崖式下跌”的根脚时,四周虚空波动,一道道无形无质,却坚韧无比的天道规则锁链凭空生成,如同一个巨大的牢笼,将整个方圆百里的山谷彻底封锁隔绝。
一道强大无比的封印大阵,在天道意志的主导下瞬间完成。
这阵法不仅从外部隔绝了一切探查,让其他洪荒生灵无法感知,无法进入这片山谷,同时也从内部限制了李茶。他的神识无法穿透这层壁垒,目光所及,永远是这片焦黑死寂的山谷景象。他,被囚禁了。
行动被限制在这弹丸之地,外界的一切与他无关。整个山谷,除了他自己这株刚刚“降级”的悟道茶树,再也找不到任何其他的生命迹象,没有一株草,没有一块蕴含灵机的石头,只有绝对的死寂与荒芜。
恍惚间,李茶仿佛又回到了那片无边无际,空无一物的混沌。只不过,混沌中他尚可自由漂浮,而这里,是一个固定的囚笼。
“呵……还真是……滴水不漏啊。”李茶内心苦笑,带着一丝自嘲。天道这是要将他彻底边缘化,让他自生自灭,最好永远消失在天机的运转之外。
幸好,他李茶从来不是坐以待毙的性格。在感知到天道锁定,天罚降临的瞬间,他就做出了最坏的打算,并用尽最后的力量,完成了三件事:
第一,他将自身仅存的,蕴含着他最本源混沌茶道气息的几片原始茶叶,以及一节最为核心呈现混沌色泽的树根,强行剥离,送入了至宝混沌珠的内部空间之中。这是他为自己留下的后手,是混沌元灵茶树的证明,也是未来的希望之火。
第二,他将绝大部分开天功德,收敛在自己的核心本源深处。这功德是他的护身符,只要不彻底消耗殆尽,天道就不敢真正对他下死手。显化在外抵挡天雷的,只是其中一小部分。
第三,来而不往非礼也,天道都想弄死他了,他也不会跟天道客气。强忍着撕裂身体的疼痛,他截取了一缕天罚之力。有了这一缕天罚之力,他未来再被天道针对,降下天罚时就有了一丝抗衡的本钱。
如今,根脚被削,身陷囹圄,与世隔绝。巨大的失落和孤寂感如同潮水般涌来,但很快就被他强行压下。
“不能慌,不能乱。”李茶告诉自己,“盘古大佬的托付还没完成,我的茶道还没传遍洪荒,怎么能在这里倒下?”
既然无法离开,那便利用这被迫的“闭关”时间,做足的准备!
首要任务,是疗伤。天道降下神雷不仅削弱他的根脚,伤了根基,还封印此地,不让一丝灵气进入,他只能将根须探入混沌珠内,一边炼化混沌珠,一边疗伤。
混沌珠身为混沌至宝,内含五十一重先天禁制,玄妙无穷。之前他只是代盘古持有,并未深入炼化。如今,混沌珠已成他的伴生灵宝,更是他脱困和安身立命的根本。
第一重禁制,第二重禁制……炼化的过程及其缓慢。每炼化一重禁制,他对混沌珠的掌控就加深一分,伤势也会恢复一些。对珠内那方混沌世界的感知也越发清晰,那是一个尚未开辟,却蕴含无限可能的世界,其内部自生地火水风,时空规则与外界迥异,更是屏蔽天机的无上利器。
炼化混沌珠,不仅是为了掌握这件至宝恢复伤势,更是为了借助其内部世界,加速对造化玉碟碎片的参悟,从而推演出适合自己的功法。他之前的修炼方式更多是基于混沌元灵茶树的根脚,如今根脚跌落,很多地方已不合时宜。
李茶凝神静气,将造化玉蝶碎片置于焦黑的茶树主干上,分出一部分神识,开始沟通那百分之一大小的造化玉碟碎片。
尽管只是碎片,但其内蕴含的大道法则依旧浩瀚如烟海。三千大道罗列其中,虽然大多残缺,但仍能提供感悟方向。他以自身“茶”之大道为核心,结合碎片中蕴含的“生”、“木”、“灵”、“悟”、“净”等相近或互补的法则,参照盘古《九转玄功》为根基,开始艰难地推演重组。
这个过程极其耗费心神,在这绝对安静、无人打扰的囚笼里,反而成了最好的修炼环境。时间失去了意义,他的心神完全沉浸在法则的海洋中,一点点地剥离、重组、验证……
山谷之外,洪荒天地正按照既定的轨迹缓缓演化,龙、凤、麒麟三族开始崭露头角,纷争初现。而山谷之内,时间仿佛凝固,只有一株焦黑的小树,在死寂中默默积蓄着力量,它的根系看似扎根于贫瘠的焦土,实则已通过混沌珠,悄然连接向一个充满无限可能的混沌世界。
被剥夺了混沌的荣耀,被困于方寸之地,但李茶的求道之心,并未熄灭,反而在这极致的压抑中,沉淀得更加坚韧、更加深邃。他在等待,等待破茧而出的那一天,等待那一缕茶香,终将弥漫整个洪荒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