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影放在毯子上的手悄悄捏紧,点了点头:
“嗯,你说。”
林志华没有绕弯子,他将王浩联系专家团队,远程会诊的初步结论。
以及昨天与军科院秦主任沟通的核心内容。
清晰客观,不带任何煽动性地向陈影复述了一遍。
他既没有夸大那渺茫的希望,也没有回避其中的风险。
尤其是强调了这项技术的探索性质和对参与者意志力的极高要求。
他讲述的时候,陈影一直安静地听着,目光低垂。
她看着自己放在毯子上那双修长的手。
同样也看不清她眼中的情绪。
当林志华说完,机舱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林志华看着她:
“情况大致就是这样。”
“现在,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或者,你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
陈影缓缓抬起头,有些忐忑:
“志华,”
她的声音很轻:
“谢谢你和王浩为我做的一切。”
“我知道,这背后肯定动用了很多资源,费了很多心。”
“但是……真的还有必要吗?”
“我已经……习惯了现在的生活。”
“工作也能完成得很好。”
“如果希望那么渺茫,过程又那么痛苦。”
“也许……也许维持现状,才是对团队,对大家最不添麻烦的选择。”
“我不想成为团队里面的累赘!”
这番话,听得林志华心里一酸。
他太了解陈影了,她的坚强背后,是深怕成为他人负担的自卑。
林志华目光直视着她:
“陈影!”
“你看着我。”
陈影下意识与他对视。
“首先,你从来都不是麻烦。”
“过去不是,现在不是,未来更不是。”
“你是华安的基石,是我们最重要的同伴。”
林志华无比认真的说道:
“其次,我们现在讨论的,不是有没有必要,也不是添不添麻烦。”
他更加郑重的说道:
“我们讨论的,是可能性,是选择的权利。”
陈影重复异域:
“选择的权利?”
林志华肯定道:
“对,选择的权利。”
“你有权利知道,在现有的科技边界上,是否存在一种可能性,”
“能够改善你的生活质量,哪怕只是微小的改善。”
“你有权利在充分了解所有信息后,自己决定是否要去尝试抓住这种可能性。”
“我和耗子做的,只是尽可能地把这种可能性和与之相关的所有信息,摆在你面前。”
“我们希望你做出的是基于充分知情和自我意愿的选择,”
“而不是基于习惯,或者……所谓的不添麻烦。”
他放缓了语速:
“陈影,你还记得我们当初决定自主研发区块链底层协议的时候吗?”
“所有人都说不可能,风险太大。”
“但我们还是去做了。”
“为什么?”
“因为那是一个可能性,一个打破垄断,掌握主动权的可能性。”
“我们选择了挑战未知。”
“现在,对你而言,这也是一次挑战未知。”
“风险确实存在,希望也确实渺茫。”
“但我想问你的是……”
“抛开所有外界因素,只问你自己,你想不想……再试一试?”
“哪怕只是为了那百分之一,甚至千分之一的,重新感受站立滋味的可能?”
“想不想给自己一个机会,去看看那扇门后面,到底是什么样子?”
这个问题,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陈影心中那扇尘封已久自闭的情感闸门。
她想不想?
多少个深夜,当她独自面对这种,
感受着下半身毫无知觉的麻木时,她怎么可能没想过?
那种对失去的自由的渴望,对重新掌控自己身体的基本渴求,早已深植骨髓。
只是被她用高强度的工作和彻底的理性强行压抑了下去。
泪水毫无预兆地奔上了她的眼眶,但她倔强地没有让它们掉下来。
她迅速低下头,肩膀几不可查地微微抖动。
林志华没有催促,只是安静地等待着,给予她消化情绪的空间。
过了好一会儿,陈影才重新抬起头,眼圈微红,但眼里却多了一份光亮。
她的声音还有些哽咽:
“我……”
“我想试试。”
说完这四个字,她好像用尽了全身力气。
林志华心中一块大石落地,欣慰的笑道:
“好。那我们一起去面对这个未知。”
这时,机舱内响起了飞行员准备下降的广播。
林志华看着窗外逐渐清晰的地面轮廓,说道:
“目的地到了。”
“我们先安顿下来,明天上午,我陪你一起去见秦主任他们。”
“最终是否参与,怎么参与,等我们详细了解,评估之后,由你自己做决定。”
飞机平稳降落在国际机场的跑道上。
舱门打开,外面的空气涌入。
林志华协助陈影坐回轮椅,推着她走下舷梯。
一辆黑色的商务车早已在停机坪等候。
坐进车里,陈影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心中百感交集。
她悄悄看了一眼身旁正在用手机安排行程的林志华,心中默默道:
“谢谢你,志华。给了我再次选择面对困难的勇气。”
黑色的商务车穿过暮色中的都市。
最终平稳地停在了王府井金鱼胡同的一处静谧所在。
这里没有炫目的霓虹招牌,只有两扇厚重的红木门和一块乌木牌匾!
上书:“王府半岛酒店。”
门童训练有素地上前,小声地打开车门。
林志华先下车,然后小心地扶住车门顶框,另一只手伸向车内。
陈影借着他的力道,熟练地挪坐到轮椅上。
王浩安排的助理已提前办好了所有手续,行李也被悄然送至房间。
酒店大堂并不奢华刺眼,却处处透着厚重的底蕴感。
高高的穹顶,光滑如镜的大理石地面映出倒影,远处还飘来淡淡的檀香。
工作人员步履轻缓,声音柔和,确保每一位客人都能享有绝对的安宁。
林志华推着陈影来到前台。
一位身着剪裁合体套装的大堂经理立刻迎上前,微微躬身:
“林先生,陈小姐,欢迎下榻王府半岛。”
“您的套房已经准备好,在行政楼层,非常安静,视野也很好。”
他双手递过两张房卡:
“有任何需要,请随时按呼叫铃,我们24小时为您服务。”
“另外,”
“按照王总的要求,我们加强了您所在楼层的安保和隐私措施,请放心。”
“谢谢,有劳。”
林志华点点头,接过房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