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三更,村长家的大门早已紧紧合上。
凌绡绕过大门,用眼睛丈量四周墙头的高度,往后退了两步,她一跃而起,双手攀上墙沿,整个人跃了过去。
落地时,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凌绡轻轻呼出一口气,放轻脚步回到了她住了好多天的那个房间。
她没有丝毫犹豫,目光锁定房间的某个位置,走上前,费力将那处的衣柜推开。
下一秒,一块格外显眼的木板出现在眼前。
凌绡呼吸一滞,她看向系统空间的那个主线任务。
祓除鬼域罗水村。
想要毁掉这个鬼域,就要杀死域主。
从一开始凌绡就是打着要毁掉鬼域的目的而来。
后面发生的一切更让她坚定了罗水村的域主就是三神。
如果猜得没错的话,罗水村家家户户都供养着三神,就是村长家的“女儿”,它就是三神的本体。
凌绡看着地上的木板,没再犹豫,一把掀开。
……
谢妄尘看着眼前这个面容苍老的老人,原本还算得上和善慈祥的脸此刻竟显得无比可怖。
“是你。”
地上的那具尸体已经看不出原貌,被剖开的肚子肠子流了一地,粘稠的血液顺着地面蔓延至他的脚下。
老人像是割猪肉一样在那尸体的肚子里掏出内脏,塞进身上的布袋里。
做完这一切,他才抬头去看眼前的黑衣少男。
下一秒,长刀抵在他的脖子,老人却没有丝毫的恐惧,他笑了笑,“我这么做,是为了罗水村。”
“如果知道了真相,没有一个村民会怪罪我的。”
“他们是为了罗水村而死。”
他感受着冰冷的刀尖,“你确定要杀了我吗?”
话音落下,谢妄尘却收起了长刀,他冷淡地看着对方:“我不会杀你。”
他没有错过老人脸上一闪而过的失望,几秒后,略显冰冷的声音响起,“你不会死,但你饲养的东西会。”
此话一出,那双浑浊的眼睛里顿时像是沁满了血,他咧开嘴含糊不清道:“…祂不会死,不会死!”
这是楼衔音头一次清醒着来到这个地穴。
浓郁到发臭的血腥味,阴冷的空气争先恐后地钻入他的皮肤。
这里没有羊羔,没有母羊,只有一地破碎的布料和白骨。
“饿…饿……”
越往里走,楼衔音愈发觉得浑身不适,很快,他听到了咀嚼吞咽的声音。
腐臭味扑鼻而来,楼衔音握紧了手中的剑,看向不远处的东西。
像是被无数具尸体粘合在一起,又重新组成人的形状。
此刻它正背对着他,听到脚步声后,竟发出了孩童一般欢呼雀跃的声音。
“爹爹…饿了,饿了…我要吃!”
它转过身,却见眼前是个陌生人。
头颅的位置微微歪了歪,像是在注视着他。
楼衔音抽出长剑,刀锋划破手指,血液瞬间浸染在剑身。
下一秒,那柄雪白的长剑通体变得血红,楼衔音面色有些苍白,指尖的血珠源源不断涌向剑身。
那剑像是生出了意识,在察觉到邪祟的气息后,从楼衔音手里挣脱。
很快那团腐肉发出了凄厉的叫声。
肉块碎了一地,已完全看不出任何人形,但下一秒,那堆烂肉又重新黏合在一起。
随着它“死去”的次数越来越多,楼衔音也感觉愈发吃力。
……
这个地穴比赵家要更深一些,凌绡一口气爬到最底下,累得气喘吁吁。
调整好呼吸,她直奔尽头。
凌绡以为自己会在里面看到什么异常可怕的东西,但出乎意料的,她只看到了一张床。
它孤零零地待在宽阔的空间,四周空荡荡的,只有一个用来照明的油灯。
凌绡继续往前走,很快就来到那张床前。
并不是预想之中的肉瘤。
床上是个面容清秀的少女。
她闭上双眼,脸颊红润,如果不是胸口已经没了任何起伏,会让人觉得她只是睡着了。
凌绡看着她的脸,愣了一下。
足足过了好几秒,她才往下看去。
女孩脖子下面盖着被子,被子下隆起的部分并不多,双腿的部分完全是空的。
凌绡伸出手,想要触碰那柔软的被子,下一秒,女孩睁开了眼睛。
凌绡手指停在半空,看着女孩那一双完全被眼黑占据的双眼。
“…小福子?”
女孩扯起了唇角,那双眼睛望向凌绡所在的方向,“你找到我了。”
“你要杀掉我吗?”
凌绡看着她,思绪有些混乱,脑海里闪过无数画面。
地穴里的羊,贪婪的村民,诡异的三神像,但最终的画面定格在一张瘦削单薄的脸上。
她要杀掉域主。
域主是三神、是肉瘤、是引诱村民堕入深渊的怪物。
唯独不能是那个瘦弱孤单被人厌弃,想要救人的小女孩。
“你是三神吗。”凌绡听到自己这么问。
“是。”
“是你降下灾祸,把村里的女子变成羊。”
“是。”
“是你吃了那些人。”凌绡的声音越来越冷静。
女孩弯起眼睛,“你所遇到的那些事,都是我做的。”
“你想离开这里。”
“那就杀了我。”
“砍下我的头颅。”
凌绡握紧了刀柄,她看着床上那微笑的女孩,突然想到另一张床上的人。
“他死不了。”
是不想死,还是无法死去。
“我会杀了你。”
“但在你死之前,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女孩顿了一下,“你想知道?那只是个无聊的故事。”
凌绡把刀砍在她的床头,“你不说我就不杀你。”
女孩轻笑一声,似是有些无奈,“那就说给你听吧。”
“其实早在很多年前我就已经死了。
那时候我跟你很像,脾气不太好,做事也不考虑后果。
罗水村是个很偏僻的村庄,从小到大我都没出去过,我很好奇外面是什么样的,我想看看幽州城,我想知道仙洲是否真的存在,传闻中的魔域里是不是都是妖怪。
后来村子里来了一个和我年龄相仿的女孩。
听说她是仙洲来的修士。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没有灵力,也没有宝剑,身体看着那么瘦弱。
我只在她成亲那日见过她一面,后来就再也没见过她。
直到她怀孕之后。
她蹲在河边洗衣服,那时候我脸皮很厚,就凑到她身边,虽然她并不跟我说话。
我看到她身上有伤,以为村里有人欺负她。
我对她说,谁欺负你了,你给我说,我替你修理他!
那时我真是个傻子,明明都十六岁了,却还有很多事情看不明白。
后来我们的关系越来越好,她跟我讲很多她以前的事。
她是个厉害的修士,救过很多人。
直到有一天,我对她说,你想离开这里吗,我帮你回仙洲。
她愣了一下,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
但我知道,她想离开。
她大概以为我在哄她开心。
后来,我替她偷出了那枚对她很重要的玉牌,为她制造了一场大火。
我成功让她离开了。
这件事被发现后,那家人大概是气昏了头,也或许是真的恨我,他把我抓到地窖里,谎称我跟她一起离开了。
后来父亲和母亲找到我的时候,只看到了我的头颅。
他们恨杀了我的人,也恨被我放走的她。
又过去了好久,久到我不记得自己是谁,突然有一天,我睁开了眼睛。
父亲不知从哪里得知了一个法子,可以让人起死回生。
这个法子,先在杀了我的那个人身上做了实验。
那个身强体壮的镖师,被母亲剁成了肉泥。
后来他成功“死而复生”,浑浑噩噩地回家去了。
他们欣喜若狂,就决定这样把我“救活”。
刚开始,我需要生肉滋养,后面,就需要人的尸体。
在被喂养了三具尸体之后,我的头颅渐渐恢复了原样,我的五官变得清晰起来。
可还不够。
死尸过后,就是活人。
活人能让我恢复神志,让我找回记忆。
人肉已经渐渐不能满足我了,我需要汲取人身上的情绪和信仰,甚至是灵魂。
渐渐的,我看到了父亲眼中有了别的东西,他不再执着于我的复活,他开始痴迷于造神。
男人的血肉让我保持生机,女人的灵魂让我拥有非凡的能力。
人们的恶念源源不断地供养我。
整个罗水村成为我生长的温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