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景珩对待“哑女”的态度,有了微妙的转变。
他不再被动地接受照顾,开始尝试为“哑女”分担。
可这让沅宁的心中愈发不安。
硕大的木盆中,突然伸进来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
沅宁惊得抬头,只见谢景珩不知何时坐在她的旁边,径自拿起一件衣物,笨拙地揉搓起来。
他疯了吧?!沅宁惊得嘴巴微张,她从未想过,有一天居然能看到这样的谢景珩,他从来都是清冷傲娇,高高在上.......
虽然动作笨拙生涩,神情却格外专注,如同在处理军国大事。
回过神的沅宁“啊啊”着摆手,想让他停下。
谢景珩只淡淡说了一句,“没事,我可以。”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见此,沅宁也不再劝解,她一人洗确实是太累了......既如此,就让他做一些“劳力付出”吧。
木盆的空间有限,两人的手不可避免地在水中碰到。
被冷水浸泡过的指尖擦过她的手心,沅宁像是被电到似地,猛地弹开。
短暂的触碰,让谢景珩的动作微微一顿,同时他的眉头微微蹙起,她的手心有一道疤........这不是他第一次碰到了.......这道疤沅宁的手中也有一道差不多的...那是曾经她在京郊别庄,被他用石子打下墙头,摔落在地时磕碰所致,当时她睁着一双泪眼汪汪的黑眸,嘟着嘴委屈地举着手到他面前,后来这道疤还成为证明他没有通敌叛国的有力佐证,她当着全国子监的面,亮出了这道疤痕,将他从阴谋算计中拉出……
谢景珩猛地抬起头,目光如炬地看向沅宁,可他看到的只是一片模糊的轮廓,看不清........他还是看不清.......
沅宁被他骤然锐利的目光吓到,整个人瞬间绷紧起来,连呼吸都停滞了。
“你……”
“哎哟喂!瞧瞧!瞧瞧!我说兰生妹子今天怎么洗得这么快,原来是郎君来帮忙了呀!”
王芳挎着药篓走过来,看着二人不由调侃道“啧啧,小两口感情可真好!郎君知道疼人,帮着娘子干活了!这冰天雪地的,两个人一起洗,是不是暖和多了?”她故意冲沅宁挤挤眼,“妹子,你好福气哟!”
谢景珩到嘴边的话被打断,此时又面对着王芳的调侃,不由地耳根一红。他轻咳一声,重新拿起一件衣物,埋头继续搓洗。
沅宁则是松了口气,如果不是王芳,她还不知道如何面对谢景珩突如其来的审视...........
看来她离开的计划要提前了,他的眼睛会一日比一日清明,看她的目光也愈发专注。
一旦他彻底看清她的容貌,认出她是“已死”的沅宁,所有的感激和温情都会瞬间化为齑粉.......
又吃了几日药,谢景珩的伤势已然稳定,不再需要昂贵的药材维系。
沅宁开始悄悄准备,将晒好的药材仔细分包,多做了些耐放的干粮,甚至将屋里屋外都收拾得格外整洁......
待一切准备就绪,在一个雾气朦胧的清晨,她对着淳朴的李铁王芳夫妇,比划着说要去镇上采购一些必需品,可能需要一些时日,拜托他们帮忙照看一下谢景珩。
临走前,谢景珩还未醒来,他呼吸平稳地躺在床上,面容恬静,在微光中显得十分无害。沅宁将几个铜钱悄悄塞在他枕下,最后深深看了他一眼,决绝转身。
待屋门合上,床上本该静睡的人缓缓睁开眼。
沅宁一路疾行,不敢回头,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着。
自由近在眼前,可为何她的脚步如此沉重?
然而,命运的网早已收紧。她还没走出多远,就在一处偏僻的山道上,被几个蒙面黑衣人拦住了去路,正是之前跟他们打过照面的杀手!
“呵!想不到你命还挺大!谢景珩呢?”为首之人声音阴冷。
冰冷的兵刃在稀薄的晨光中闪着寒光,混乱中,她的小腿被刀锋划破,鲜血瞬间浸湿了裤脚,但她不敢停下,利用对地形的熟悉,拼着最后一股力气,不顾一切地冲向旁边一片茂密带刺的灌木丛。
“噗嗤!”荆棘在她手臂、脸颊上划出细密的血痕,但她顾不得了!她拼命往灌木深处钻去,利用浓密的枝叶暂时遮蔽了身形。
杀手们追到灌木丛边,咒骂着用刀剑劈砍,但雾色和茂密的荆棘成了她最好的掩护,他们一时竟无法立刻将她揪出来。
“她受伤了,跑不远!分散找!放信号,让山下的人也围过来!”
沅宁废了九牛二虎之力钻出灌木丛,朝着村庄的方向跑去。
她紧紧捂住不断流血的伤口,拼命的跑啊跑,就在即将到达村口时,眩晕感猛地袭来。
“碰”地一声,她摔倒在地,意识开始模糊……
在彻底陷入昏迷的前一刻,察觉到有人过来,沅宁再也顾不得伪装嗓音了,用尽最后力气嘶喊出声。
“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