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谢景珩紧紧攥着沅宁的手腕,心脏莫名收紧。
为什么她的味道,她的触碰,她的靠近,会那么.........像她?
沅宁的心跳快得要冲出胸膛,她用另一只手慌忙地摆动,喉咙里发出急促的“啊啊”声,充满了恐惧和委屈。
感受到她剧烈的挣扎,谢景珩紧攥的手缓缓松开了。
钱婆婆苍老的声音适时响起,“公子?可是兰生丫头哪里冒犯了公子?我这孙女皮糙肉厚的,若有哪里得罪了公子,老身替她向公子赔罪。”
谢景珩空洞的眸子转向钱婆婆,“无事,是我.....”谢景珩顿了顿,终究是问出了心中的疑虑,“婆婆,您与孙女一直在此地采药为生?可曾去过其他地方,例如京城?”
最后两个字让沅宁的神经再度紧绷起来,他为何这么问?难道他发现了什么?沅宁紧张地盯着他空洞的双眸。
“京城?”钱婆婆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脸上的皱纹都笑得舒展开来,“公子说笑了,我们这等山野小民,去那天子脚下作甚?我与兰生,最远也就是到镇上卖卖药材,连镇上都没去过几回呢。”
钱婆婆的回答合情合理,一个土生土长的乡下哑女,与繁华的京城,根本是两个世界的人。
或许是因为重伤失明,他心神恍惚了,才会将这微不足道的熟悉感无限放大,甚至牵扯到沅宁身上.......
况且,倘若真是她,她定会逃的远远,怎会伪装成一个哑女来接近他?
这想法本身,就荒谬得可笑。
他闭上眼,声音带着些许疲惫,“抱歉,兰生姑娘,方才是我在想事情,多有得罪,还请海涵。”
沅宁松口气,垂下头“啊啊”了几声,迅速替他换上新的药。
待一切收拾完,搀扶着钱婆婆出去。
沅宁搀扶着钱婆婆到院门外,确定谢景珩听不到二人谈话,沅宁压低声音道,“方才有劳婆婆了。”
钱婆婆叹口气,有些担忧道,“宁姑娘,老婆子虽不知你与这公子是什么关系,也不知你为何不想要公子得知你的身份,但老婆子还是想要多说一句,这世上,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什么恩怨,什么误解都不要紧,最要紧的是我们不后悔,不要等时机过了,我们再去惋惜啊....”
显然钱婆婆误会她与谢景珩是什么冤偶,沅宁苦笑地摇摇头,他与她之间不是一两句话就能化解清楚的......
“婆婆,我知道了,待会兰生回来了,烦请婆婆知会她一声,未来几天都由我来替代她照顾那位公子,直到......”
沅宁的话还未说完,就远远看到兰生的身影。
兰生背着药篓,疾步走来,对着沅宁“啊啊”打着手势。
【宁姐姐,张先生好像不信我们。方才我回来的路上,他问我是否救治了陌生男子,那男子去了哪里.....我按照姐姐交代的话,一一回复了他。】
【我看他的神色不太对劲,便偷偷跟了他一段,发现他与几个面生的外乡人见面,不知说了些什么,其中一人腰间鼓鼓,似是藏着什么东西......】
看来张序并不相信她的否认!他仍在怀疑谢景珩在这里,并且在调派人手,下一次出手,必致谢景珩于死地!
不行!不能等了!送走谢景珩的计划,必须即刻进行了。
沅宁快步到房间,刻意扭曲笔迹,写下一封短信,随后将信装好交给兰生。
“兰生,明日一早,你借口去镇上卖山菌,将这个……‘不小心’掉在镇守府衙役们常聚集的茶摊附近。记住,要做得自然,绝不能让人发现是你故意掉的!做完立刻回来,不要停留!”
兰生虽不明白全部,但从沅宁凝重的神色中知道事关重大,紧紧将信揣在怀里。
然而,张序的动作比沅宁预想的更快。
次日清晨,兰生正要出门,一股呛人的烟味随风飘入小院。
“走水了!走水了!快救火啊!”不知是谁在院外惊慌呼喊出声。
沅宁冲到窗边一看,只见院墙外侧堆放的柴垛不知何时已被点燃,火舌正舔舐着干燥的木头,浓烟滚滚,直扑院内。
这可不像是什么意外!
看来张序想用火灾逼他们现身!无论谢景珩葬身火海,还是被迫逃出院子暴露行踪,都正中他下怀!
“兰生,你带着婆婆从前门出去,混在救火的村民里,将婆婆送到一个安稳的地方后,便立即往镇上送信。不要管我,我会照顾好自己和里面那位公子。”
兰生郑重地点头,她相信宁姐姐,宁姐姐在她心中就是无所不能的。兰生搀扶着钱婆婆,冲向门外忙于救火和围观的人群中。
与此同时,内室的谢景珩意识到危险,挣扎着想要下床。“发生什么事?!”
沅宁冲进内室,模仿着兰生极度惊恐时的叫声,将他从床上拽起。
“要去哪里?”谢景珩被她的拉扯弄得一怔,但随即,他敏锐地捕捉到了木材燃烧的噼啪声,以及越来越近训练有素的脚步声!
不是意外!是追杀!
他瞬间明白了处境。
“外面……”他沉声问,虽看不见,但周身气势陡然变得冷厉。
沅宁无法回答,只能用力点头,又想起他看不见,便抓住他的手,在他掌心飞快地写字。
掌心传来的痒意和那两个字的含义,谢景珩脸色骤寒。他不再有丝毫犹豫,反手紧紧握住沅宁的手腕,“带路!”
沅宁立即搀扶着他,往后窗的方向跑。
后窗对着的是人迹罕至的后山,沅宁几乎是连拉带拽,将高大的谢景珩从窗口拖了出来。
两人重重跌落在窗外的草地上,伤口被牵动,谢景珩痛得闷哼一声,他感觉到身边的“哑女”迅速爬起,再次抓住他的胳膊,示意他跟着她走。
他只能跟着她,沿着屋后崎岖不平的小路,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后山密林深处跑去。荆棘划破了他的手背,碎石硌得他脚步踉跄。但她始终紧紧抓着他的手,在黑暗与混乱中,成了他唯一能依附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