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阳光有些刺眼,透过窗户,将房间内漂浮的尘埃照得纤毫毕现。
哪吒盘膝坐在床上,并未再次进入深层次的修炼,而是耐心地引导着丹田内那丝混沌之气,进行着缓慢而持续的周天运转,温养着依旧脆弱的经脉,同时不断适应和熟悉着这具正在悄然发生改变的身体。
他能感觉到,力量正在一点点地积聚。虽然远谈不上强大,但至少,下床行走、正常活动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艰难吃力。
就在他默默感受着身体内部细微变化之时,走廊外,一阵嘈杂而放肆的笑闹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午后的宁静。
那笑声充满了少年人的张扬和毫不掩饰的倨傲,其中还夹杂着几句粗鲁的喝彩和奉承。
“……帕克少爷刚才那一招‘烈风斩’真是太帅了!我看那几个旁系的小子,眼睛都看直了!”
“废话!帕克少爷可是我们龙焰家族年轻一辈的第一天才!突破一级武士那是板上钉钉的事!岂是那些废物能比的?”
“就是!等年底考核一过,看谁还敢不服!到时候,某些占着茅坑不拉屎的废物,就该自觉点滚蛋了!”
声音越来越近,显然是朝着他这个方向来的。
哪吒缓缓睁开双眼,眸中一片冰冷沉静。
帕克·龙焰。
他那位“天才”堂兄,看来是刚结束上午的武技训练,带着他的那帮狐朋狗友“路过”这里了。而且听这口气,是专门冲着他来的。
果然,脚步声在门外停下。
紧接着,“砰”的一声巨响,房门被人从外面狠狠踹了一脚,震得门板嗡嗡作响,连门框上的灰尘都簌簌落下。
“喂!里面的病痨子!死了没有?没死就吱个声!”帕克那嚣张跋扈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充满了恶意和挑衅,“本少爷今天心情好,过来‘看看’你!”
跟班们立刻发出一阵哄笑,七嘴八舌地附和:
“帕克少爷真是心善,还惦记着这个废物!”
“就是,要我说,这种浪费粮食的东西,早就该扔出去了!”
“让他开门!让我们也看看,病痨子是不是又瘦了?哈哈哈!”
哪吒眼神微眯,寒光一闪而逝。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压下胸腔里翻腾的冷意。现在还不是硬碰硬的时候。
他调整了一下表情,让自己看起来依旧是那副怯懦惶恐的样子,声音带着颤抖,对着门外道:“帕……帕克哥哥……我……我在休息……不太方便……”
“休息?你个整天躺尸的废物有什么好休息的!”帕克不耐烦地吼道,又是一脚踹在门上,“赶紧给老子开门!别磨磨蹭蹭的!不然老子把门拆了!”
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响起,显然是帕克或者他的跟班拿着钥匙。
哪吒心中冷笑,果然,这城堡里,有点权限的人,都能随意打开他的房门。所谓的“静养”,不过是变相的软禁。
“吱呀——”
房门被粗暴地推开。
帕克·龙焰当先走了进来。他穿着一身被汗水浸湿的武士服,身上散发着浓烈的汗味和刚刚运动过的热气,脸上带着运动后的潮红和毫不掩饰的鄙夷与得意。他个头比哪吒这具身体高出大半头,肌肉结实,确实有几分蛮力。
他身后跟着三四个同样穿着武士服的少年,都是旁系子弟,一个个挤在门口,抱着胳膊,笑嘻嘻地等着看热闹。
帕克进门后,目光如同打量货物般在哪吒身上扫过,看到他依旧那副苍白虚弱、缩在床上的样子,脸上的不屑更浓。
“啧,还是这副死样子,一点都没变。”帕克嗤笑一声,大步走到房间中央,大大咧咧地一站,双手叉腰,“我说病痨子,整天窝在这破房间里,你不闷得慌吗?要不要哥哥我带你出去‘透透气’?”
他特意加重了“透透气”三个字,引得身后的跟班们发出一阵心领神会的猥琐笑声。
哪吒低着头,掩去眼中的神色,声音微弱:“多谢……帕克哥哥好意……我……我身体不好,不能吹风……”
“吹点风怎么了?一阵风就能把你吹死不成?”帕克眼睛一瞪,故意释放出一丝刚刚修炼出来的、极其微弱的斗气波动。
那波动很弱,甚至算不上真正的一级武士水准,但带着一股灼热而暴躁的气息,显然是火属性斗气的雏形。这股波动对于普通人或许有点压迫感,但对于曾经的三太子而言,简直如同清风拂面。
但哪吒还是配合地瑟缩了一下,脸上露出“惊恐”之色,咳嗽了两声:“我……我真的不行……”
“废物就是废物!”帕克见状,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得意地收回斗气,对身后的跟班们扬了扬下巴,“看到没?这就是我们龙焰家族嫡系的三少爷!连老子一丝斗气都受不了!真是丢尽了父亲和伯爵大人的脸!”
跟班们立刻争先恐后地拍马屁:
“帕克少爷您天赋异禀,斗气惊人,他这种废物怎么能跟您比!”
“就是!我看这嫡系的名头,早就该让给帕克少爷您了!”
“年底考核之后,我看谁还有脸让他继续当继承人!”
帕克被捧得心花怒放,看哪吒的眼神更加厌恶和不耐烦。他今天来,就是为了炫耀自己即将突破的实力,顺便再狠狠羞辱这个碍眼的废物一顿。
他眼珠一转,忽然想到一个“好主意”,脸上露出恶劣的笑容,对着哪吒勾了勾手指:“喂,病痨子,老是躺着也不是办法。起来,哥哥我今天心情好,亲自‘指导指导’你活动活动筋骨,说不定你这破身体还能好点呢?”
这话一出,门口的跟班们眼睛都亮了,纷纷起哄:
“对啊!起来让帕克少爷指导指导!”
“帕克少爷亲自指导,可是天大的面子!”
“快起来!别给脸不要脸!”
哪吒心中冷笑。指导?分明是想找借口动手,用斗气羞辱他,甚至“失手”让他伤上加伤!
他依旧低着头,声音带着恐惧:“不……不用了……帕克哥哥……我……我动不了……”
“动不了?本少爷说你能动,你就能动!”帕克失去了耐心,脸上戾气一闪,竟然直接上前两步,伸手就朝着哪吒的胳膊抓来!动作粗鲁,带着风声,显然没安好心!
若是被抓住,以帕克的力量和那丝暴躁的斗气,哪吒这刚刚好转一点的身体,恐怕立刻就要受伤!
就在帕克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哪吒胳膊的瞬间——
哪吒看似因为极度害怕而猛地向床内侧一缩,同时喉咙里发出剧烈的、撕心裂肺般的呛咳声:“咳咳咳!呕——!”
他的身体如同筛糠般抖动,脑袋探出床沿,做出一副马上就要呕吐出来的痛苦模样。
这个突然而剧烈的反应,让毫无准备的帕克下意识地动作一滞,抓向哪吒的手也停在了半空,脸上闪过一丝嫌恶——他可不想被吐一身。
而就在帕克这一顿的电光火石之间,哪吒那因为“痛苦”而胡乱挥舞的手,看似无意地、用指尖在帕克腰间悬挂训练木剑的皮扣上,极其轻微地、精准地碰了一下!
动作快如闪电,轻若鸿毛,甚至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帕克只觉得腰间被极其轻微地碰了一下,根本没在意,他的注意力还在哪吒那副快要吐出来的鬼样子上,骂骂咧咧道:“妈的!真他妈恶心!要吐滚远点吐!”
他失去了立刻动手的兴致,悻悻地收回手,还嫌恶地后退了半步。
哪吒趁机“虚弱”地瘫软回床上,用手捂着嘴,肩膀剧烈起伏,喘着粗气,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只有从那低垂的眼帘缝隙中,能看到一丝极淡的嘲讽。
帕克觉得有些扫兴,本来想亲手教训一下这个废物,结果对方反应这么大,搞得他也没了动手的欲望。他冷哼一声,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对跟班们挥挥手:“没意思!走了走了!看着就晦气!”
跟班们也有些失望,但不敢违逆帕克,纷纷跟着转身准备离开。
帕克一边转身,一边习惯性地想将手搭在腰间的训练木剑上,摆个自以为帅气的姿势。然而,就在他手指碰到剑柄的瞬间——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的机括弹响声音响起。
紧接着,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那柄悬挂在帕克腰间的、颇为沉重的训练木剑,竟然……毫无征兆地脱离了皮扣的束缚,直直地向下坠落!
帕克完全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腰间一轻!
噗!
沉重的木剑剑柄末端,好死不死地,正好砸在了他毫无防备的脚背上!
“嗷——!!!”
一声杀猪般的惨嚎瞬间从帕克嘴里爆发出来,痛得他猛地抱住了右脚,单脚在原地疯狂跳动,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啊啊啊!我的脚!我的脚!”
训练木剑虽然没开刃,但本身重量不轻,又是坚硬的硬木所制,从那个高度落下,砸在脚趾上,那种剧痛可想而知!
门口的跟班们都惊呆了,一时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少……少爷!您没事吧?”
“剑……剑怎么掉了?”
几个人手忙脚乱地想要上前搀扶。
帕克痛得龇牙咧嘴,眼泪都快出来了,他一把推开想来扶他的跟班,暴怒地吼道:“妈的!谁?谁动了老子的剑扣?!是不是你们哪个混蛋搞的鬼?!”
跟班们吓得连连摆手后退,一脸无辜:“没有啊少爷!我们怎么敢!”
“不是你们还有谁?!难道还是那个病痨子不成?!”帕克气得口不择言,猛地扭头,用吃人般的目光瞪向床上的哪吒。
只见哪吒依旧缩在床上,捂着嘴,肩膀耸动,似乎还在因为刚才的剧烈咳嗽而难受,对于眼前发生的变故,显得既茫然又……害怕?
怎么看,都跟这一切毫无关系。
帕克自己也觉得不可能是这个废物搞的鬼,估计就是皮扣自己没扣好,或者哪个跟班不小心碰坏了。但这哑巴亏吃得他憋屈无比,脚上的疼痛更是火上浇油。
他无处发泄怒火,只能将所有的怨气都撒在哪吒身上,指着哪吒破口大骂:“都是你这个晦气的病痨子!看见你就没好事!给老子等着!年底考核看老子怎么收拾你!我们走!”
他一边骂,一边单脚跳着,在两个跟班的搀扶下,狼狈不堪地、一瘸一拐地冲出了房间,连掉在地上的训练木剑都忘了捡。
剩下的跟班连忙捡起木剑,灰溜溜地跟了出去。
房门被最后离开的人重重摔上。
“咔哒。”锁门声再次响起。
房间里重新恢复了寂静。
床榻上,那原本“虚弱咳嗽”、“惊恐害怕”的少年,缓缓地放下了捂着嘴的手。
脸上哪还有半分痛苦和恐惧?
只有一片冰封的平静,和眼底深处那一闪而过的、如同看跳梁小丑般的讥诮。
他慢慢坐直身体,目光落在地上——那里,帕克掉落训练木剑的地方,似乎还残留着一点极其微弱的、属于火属性斗气的躁动能量痕迹。
而他的指尖,一缕比发丝还要细微的混沌之气悄然敛去。
刚才那看似无意的一碰,他不仅用巧劲震开了皮扣的卡榫,更将一丝极其微弱的混沌之气渡入了帕克那本就躁动不稳的斗气雏形之中。
这丝混沌之气不会对帕克造成实质伤害,却会如同一个引子,在他接下来修炼和调动斗气时,不断放大其内部的躁动和不稳,让他吃点小小的苦头。
比如,运气时偶尔的岔气,或者突破时增加那么一丝微不足道的失败几率。
这只是个开始。
一点微不足道的利息。
哪吒缓缓闭上双眼,再次进入修炼状态。
窗外的阳光依旧明媚。
而有些人,却注定要开始走霉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