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声谷的手掌又垂了下去，像一截枯枝落回原位。林风退了两步，剑尖点地，指节微微发麻。
那柄由毒针拼成的剑影还悬在半空，幽蓝的光映得人脸上泛青。针尾细小，却都刻着字——歪歪扭扭，像是随手划上去的：“灭绝到此一游”。
“这老太太还挺有闲情逸致。”林风啧了一声，“杀人不忘留名，顺带搞个艺术展。”
上官燕没笑，她盯着自己的凤血剑。剑身还在震，不是因为害怕，而是从内里泛出一层薄霜般的纹路，那些纹路缓缓流动，竟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梵文，笔画古拙，透着股说不出的庄重。
“你剑怎么了？”林风问。
“它自己动的。”上官燕声音有点紧，“像被什么东西……叫醒了。”
林风眯眼。系统界面一闪而过：“检测到佛道融合功法信号源，强度上升。建议：共鸣引导，避免强行压制。”
他转头看向张三丰：“老前辈，灭绝师太当年来武当，除了撂狠话，有没有留下什么……特别的东西？比如非打非杀，专用来‘传话’的机关？”
张三丰拄着木杖，没看他，目光落在水晶棺上：“她走时说，若有一日倚天重现，峨眉自会有人来取。其余，一字未提。”
“可这话听着不像等后人来拿剑，倒像在等谁触发点什么。”林风蹲下身，用剑鞘轻轻拨了拨一根毒针。针没断，也没毒雾冒出，只是那上面的梵文忽然亮了一下，随即消失。
他心头一跳。
“这不是杀人的阵。”他说，“是考题。”
众人沉默。
林风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灰：“你们想想，真要杀人，刚才那一波就够了。可这些针飞下来，不偏不倚排成倚天形状，针尾还刻着玩笑话，像不像……某种标记？一种只有懂的人才看得懂的暗号？”
俞莲舟眉头皱得死紧：“峨眉掌门交接，确有一种‘誓剑阵’，以毒针布形，象征传承。但此阵只存于典籍，从未现世。”
“现在现了。”林风指向地上，“而且还是升级版——带剧情彩蛋那种。”
司马长风靠在墙边，嘴里含着黑丸，含糊道：“所以咱们现在是要答题才能通关？答对了给奖励，答错了……尸体加一？”
“差不多。”林风咧嘴，“区别是，这次考试监考老师已经死了三十年，还得我们自己猜标准答案。”
他闭上眼，脑子里过着刚才系统记录的太极运行轨迹。白鹤亮翅、斜单鞭、云手……张三丰教的每一式都不是单纯的招，而是意。阴阳流转，刚柔相济。
再睁眼时，他看向上官燕：“把剑给我。”
“干嘛？”她警惕。
“借一下，不偷不抢。”林风伸着手，“你那剑现在跟通了电似的，明显跟这阵有缘。我得试试合一下拍。”
上官燕犹豫片刻，递了过去。
凤血剑入手冰凉，剑身纹路仍在微颤。林风将黑剑插进地面，单手持凤血剑，剑尖轻触地砖缝隙。刹那间，地上毒针齐齐一震，梵文再度浮现，与剑身上的文字隐隐呼应。
“果然。”他低声道，“她在等一个能同时懂《九阴》和太极的人。”
“什么意思？”俞莲舟问。
“灭绝师太练《九阴真经》，那是道家典籍，可她出身峨眉，佛门根基。一个人身上揉了佛与道，就像左手画圆右手画方，非得心神合一才能稳住。”林风抬头，“这阵子不是用来防贼的，是留给后人的一道门槛——谁能参透佛道同源之意，谁才有资格走下去。”
张三丰终于抬了眼，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但眼神里多了点别的东西。
林风深吸一口气：“那就别客气了。”
他松开凤血剑，退后三步，重新拔出黑剑。然后对上官燕说：“你站北边去，剑尖朝下，别运力，让它自己导寒气出来。”
上官燕依言而行。
林风自己走到南侧，双足分开与肩同宽，纯阳无极功缓缓提起，掌心发热，头顶似有蒸汽升腾。他将剑竖立胸前，剑尖指向穹顶。
“阴在北，阳居南，中间得有个桥。”他说，“我来搭。”
话音落，他闭目凝神，脑中勾勒太极图轮转之象。不是画，是感觉——像水流绕石，像风穿林隙。
片刻后，他猛然睁眼，手中黑剑一抖，使出夺命十三剑中最讲圆融的一式——“回风舞柳”。剑光如环，自下而上划出半弧，恰好与空中尚未散尽的梵文光影交叠。
嗡——
一声轻鸣，仿佛琴弦初振。
地上的毒针开始移动，一根接一根，飞向南北两端。靠近上官燕的针被寒气冻结，嵌入地面，形成阴鱼之眼；奔向林风的则被纯阳真气熔去针尖，化作金红色光点，聚成阳鱼核心。
阴阳交汇处，气流旋转，虚影渐显。
完整的太极图浮现在大殿中央，而那柄由毒针组成的倚天剑，此刻正横贯其上，宛如剑镇阴阳。
咔哒。
沉闷的机械声从墙壁深处传来。
紧接着，中央石壁开始缓缓转动，灰尘簌簌落下，露出一条向下延伸的密道。通道极窄，仅容一人通过，两侧壁面光滑如镜，隐约可见细密符文嵌在石中，泛着微弱紫光。
“成了。”林风收剑，喘了口气，“看来灭绝师太虽然脾气臭，但还挺讲规矩。”
上官燕走过来，把凤血剑拿回去，指尖拂过剑身，梵文已隐去，但剑身温度仍比平时低几分。
“这下面通哪儿？”她问。
林风掏出火折子点亮，往里照了照：“不知道。但从武当山底下直通北方，拐都不带拐的，八成是奔紫禁城去的。”
司马长风挣扎着站起来，扶着墙挪到入口，低头闻了闻：“不对劲。”
“啥不对劲？”
“空气里有味儿。”他皱眉，“甜的，像烧过的香，但又不太一样……让人脑子发沉。”
林风也嗅了嗅，的确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气息，混在尘土味里，不仔细根本察觉不到。
他正想再探一步，俞莲舟突然开口：“等等。”
众人回头。
俞莲舟站在水晶棺前，一只手按在棺盖上，声音低沉：“莫师弟的事，我不能就这么走。”
“你不信张真人的话？”林风问。
“我不是不信。”俞莲舟摇头，“我是不甘。他死得不明不白，三十年来武当上下当他是意外身亡，连追查都不敢提。如今真相露了一角，我要是转身就走，对得起他，对得起武当列祖列宗吗？”
林风沉默片刻，点头：“那你打算怎么办？守在这儿？等下一个灭绝门徒来摆阵给你看？”
“至少该把他安葬。”俞莲舟说，“不能让他一直躺在这阴冷之地。”
林风看了看密道，又看了看棺中人，叹了口气：“行吧，十分钟，够不够？超时我不等你。”
俞莲舟没回应，只是解下外袍，开始清理棺周碎石。
林风转向张三丰：“您呢？要不要一起？说不定下面还有您老当年没看见的戏份。”
老人拄着木杖，望着密道良久，终是轻叹：“灭绝啊灭绝，你设这一局，到底是为了护剑，还是为了揭疤？”
他没进密道，也没留下，只转身走向大殿另一侧的蒲团，盘膝坐下，闭目不语。
林风耸耸肩，率先迈步进入密道。
上官燕紧随其后，脚步轻得几乎无声。司马长风走在最后，一边走一边从怀里摸出个小布袋，倒了几粒新药丸塞进嘴里。
密道越走越窄，两侧符文亮度渐增，紫色光芒映在脸上，忽明忽暗。空气里的甜香越来越浓，林风感到太阳穴突突直跳。
走了约莫百步，前方出现一道铁门，门上刻着半幅太极图，缺了阴鱼部分。而在门把手旁边，嵌着一块玉佩凹槽，形状正好与林风怀中那半块染血玉佩吻合。
他刚掏出玉佩准备试一试，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闷响。
回头一看，司马长风靠着墙滑坐在地，脸色发青，嘴角渗出血丝。
“药……不管用了。”他喘着气，“这香味……是曼陀罗混着迷魂引……专门对付内力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