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扑面,林风一把拽住上官燕的胳膊,顺势将她往前一带。三人几乎是滚进那处岩丘背风面的凹陷里。狂龙刀还在颤,司马长风死死攥着刀柄,指节泛白,整条右臂被震得发麻。
“再这么抖下去,我手都要废了。”他咬牙骂了一句,把刀横插进雪堆里,借力压住。
林风没说话,只用掌心贴住岩壁探了探。这地方虽小,但石质厚实,能挡八成风势。他回头看了眼上官燕,她脸色有些发青,嘴唇微微哆嗦,显然是冻得不轻。
“撑会儿。”他说着,一掌按在她后背。纯阳真气缓缓渡入,暖流沿着经脉散开,上官燕呼吸慢慢平稳下来。
外头风声如刀,刮得人耳根生疼。远处那阵龙吟断断续续,一声比一声急,像是催命的鼓点。
“它不是随便叫。”林风闭眼听着,“是有节奏的……像在传信。”
“谁跟谁传?”司马长风喘了口气,“难不成雪山里还藏着个帮派?”
“说不定真是。”林风睁开眼,“你那把刀又不是瞎激动。”
话音刚落,插在雪里的狂龙刀猛地一跳,刀尖偏转三寸,依旧指向北边。
三人对视一眼,都没吭声。
风势稍弱时,他们从雪洞里爬出来。天色灰蒙,雪还在下,可比刚才缓了许多。眼前是一片开阔地,积雪深及小腿,再往前,隐约能看到连绵的山影——昆仑山脚到了。
“走不动啊。”上官燕试了两步,脚下一滑差点摔倒。普通轻功在这深雪里根本施展不开,每抬一次腿都像拖着铁块。
林风站在原地,忽然想起春雨落下那日,张三丰撒出真气化雨的模样。那股劲儿不刚不猛,却无孔不入,顺着风势自然流转。
他低头看脚下的雪面,试着将梯云纵的腾跃节奏放慢,脚尖轻轻一点,整个人竟像浮着般滑出数丈,落地时只陷下半寸。
“有意思。”他嘴角一扬,又退回来,“你们看好了。”
接连三次演示,动作由快到慢,最后定格在一个前倾滑步上。身子压低,重心前送,借着雪面反冲之力推进,几乎不耗内力。
“照这个路子来。”他说,“别想着飞,咱们现在是‘溜’。”
司马长风哼了一声:“你这哪是练武,倒像是卖豆腐的小贩赶早市。”
“能省力气就行。”林风不理他,转向上官燕,“你试试。”
上官燕依样而行,凤血剑横在身侧平衡身形。第一次摔了,第二次勉强滑出五步,第三次便稳了下来。她脸上难得露出一丝轻松:“还真比硬蹚强。”
三人排成三角队形,林风在前领路,上官燕居中调速,司马长风断后压阵。速度提上来后,不到半炷香工夫,已深入平原地带。
地面开始出现冰层,脚下变得滑而不滞。远处一道巨大的裂谷横贯视野,冰面幽蓝,裂缝深处黑不见底。
“小心点。”林风放慢脚步,“这种地方容易藏人。”
话刚说完,前方左侧的雪堆“轰”地炸开!
一道黑影破雪而出,剑光如寒星直取林风咽喉。他侧头避让,夺命剑出鞘半寸,十四剑意瞬间锁住对方轨迹——那一招分明是凤血剑法中的“穿云刺”,只是更快、更狠,带着几分决绝杀意。
第二道人影从右侧跃起,剑走下盘,直削上官燕膝盖。她怒喝一声,凤血剑横扫迎击,双剑相撞,火花四溅。那人手腕一翻,竟使出一记“折柳回风”,正是燕族秘传的变招!
“碎玉三叠!”上官燕脱口而出,声音都变了调,“你怎么会是这个!?”
第三名袭击者直扑司马长风,剑锋未至,寒气先到。狂龙刀本能地向上格挡,却被对方以巧劲斜引,刚猛力道尽数卸向空中。司马长风一个趔趄,差点栽倒。
“好家伙!”他骂道,“还会借力打力?”
林风已逼退第一人,夺命剑划出一道弧线封住退路。那人反应极快,翻身跃入雪坑,与其他两人迅速靠拢,呈品字形立于冰裂边缘。
三把冰魄剑齐齐指向三人,剑身泛着幽蓝冷光,与凤血剑同出一源的气息弥漫开来。
“你们到底是谁?”林风沉声问,“谁教你们这套剑法的?”
没人回答。三名蒙面人静立不动,连呼吸都听不见。
上官燕握剑的手微微发紧。她盯着那领头者的剑柄纹路——一圈细密的燕尾刻痕,那是她母亲一脉独有的标记方式。二十年来,全族上下只有直系子弟才能拥有。
“这不是外传。”她低声说,像是自言自语,“这是家规禁术……怎么会出现在陌生人手里?”
司马长风啐了一口:“管他是谁,敢偷招就该打。”
他正要上前,林风伸手拦住。
“不对。”林风眯起眼,“他们不出杀招,也不追击。像是……试探。”
仿佛印证他的话,那三人突然同时转身,踏雪疾退。步伐奇特,竟与林风刚创的滑行身法有几分相似,转眼间便消失在风雪深处。
地上留下三道剑痕,深深切入冰面。林风蹲下细看,指尖抚过其中一道——笔意流畅,转折处带着熟悉的韵律,分明是燕族高手才有的运剑习惯。
“不是模仿。”他抬头,“是正宗传承。”
上官燕站在原地没动。她的剑还在鸣,不是因为敌意,而是某种近乎血脉相连的感应。就像小时候听见母亲练剑时的声音,清越、孤高,却又藏着说不出的悲凉。
“我娘失踪前,烧掉了所有剑谱。”她喃喃道,“她说,有些东西,不该留在世上。”
林风站起身,拍掉手上的冰屑:“可现在它们回来了。”
“而且带着剑。”司马长风拄着刀喘气,“下次可不会这么客气。”
“那就等他们再来。”林风望向裂谷另一侧,“既然敢露这一手,就不会只来一次。”
话音未落,北方雪岭深处,龙吟再起。
这一次,不再是单声长啸。三声接连响起,高低错落,竟与方才那三人退走时的脚步频率完全一致。
狂龙刀剧烈一震,刀身嗡鸣不止。司马长风用力按住,却发现刀柄传来一阵温热,像是被什么唤醒了。
林风忽然转身,看向上官燕:“你说你娘烧了剑谱……那她有没有提过,燕族以前,在北地有过分支?”
上官燕摇头:“从没听说过。我们这一支,祖辈就在江南。”
“但现在有人用你们的剑法,在昆仑山脚下等着我们。”林风语气平静,“而且听这动静,还不止三个。”
司马长风咧嘴笑了下:“合着咱仨千里迢迢赶来,人家早就摆好宴席了?”
“不是宴席。”林风盯着远处雪幕,“是考验。”
他刚说完,脚边一块碎冰突然弹起,在空中划出一道诡异弧线,准确落在那道剑痕中央。
紧接着,冰面上的痕迹开始缓慢延伸,自行生长出新的笔画。
林风瞳孔一缩。
那竟是一句残诗——
“雪尽马蹄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