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指尖悬在半空,那股即将成型的剑意如丝线般缠绕于指端,尚未收拢。谢晓峰的手势来得突然,他本能地一顿,体内真气却已如潮水奔涌至极点,只差一线便可贯通十五剑的门槛。
可就在这凝滞的一瞬,脚下的岩层猛地一颤。
不是震动,是某种东西从深处破土而出的撕裂感。一股混着腐臭与灼热的气息自岩浆裂缝中喷出,像是烧焦的血肉被重新点燃。他眉头一拧,来不及细想,左手掌心猛然拍地,将原本凝聚于指尖的“无剑指”劲力强行压入地面。
轰——
一圈暗红色波纹自掌下炸开,岩浆翻腾而起,形成一道短暂的火墙。几乎同时,火浪中心一道黑影疾射而出,速度快得只留下残影。
那人全身裹着赤黑色黏液,衣袍早已熔化,裸露的皮肤上布满溃烂般的纹路,手中握着一柄弯曲如兽牙的刀,刀身泛着暗红光泽,仿佛由干涸的血块铸成。
林风旋身,右手指锋未收,顺势反撩,夺命十四剑第一式“柔水吞炎”逆向催动。剑气如旋涡回卷,在身后拉出一道弧形屏障。他没回头,但能感觉到那股腥风贴着脊背擦过,护体真气已被腐蚀出细微裂口。
“谁?”他低喝。
那人不答,反而狞笑一声,血刀横劈,直取后心要穴。刀未至,热浪先到,连空气都被割出焦痕。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雪白剑光斜斩而来。
铛!
金铁交鸣震得人耳膜生痛。那柄扭曲的血刀被一柄轻盈长剑拦腰截住,剑身微颤,泛起层层涟漪般的光晕。上官燕站在半丈外,双手持剑,肩头剧烈起伏,脸色发白。
她本在左岛边缘调息,察觉异动便全力扑来,凤血剑尚未完全恢复灵性,这一击几乎耗尽她所有内力。
血刀被格开,偷袭者身形一滞,终于现出全貌——瘦削、阴鸷,左耳缺了一角,眼窝深陷如枯井。他盯着上官燕,声音沙哑:“又是你这小丫头,总爱多管闲事。”
林风趁机退开两步,寒铁剑仍在原地插着,但他已不再依赖它。他盯着这人,脑中迅速闪过曾在天尊据点听过的传闻:纪纲,慕容秋荻麾下最隐秘的杀手,擅潜行毒杀,曾以一人之力屠尽三十六名正道弟子,事后不留痕迹。
原来他还活着。
“你不在江南享福,跑这儿来当泥鳅?”林风冷笑,一边说话,一边缓缓调动体内真气。刚才那一记“柔水吞炎”虽未成招,却已将部分剑意埋入地下,此刻正顺着岩层悄然蔓延。
纪纲抹了把脸上的岩浆残渣,咧嘴一笑:“我等的就是这一刻。你拼死破蛊,耗神费力,谢晓峰昏迷不醒,上官姑娘重伤未愈……这时候不出手,更待何时?”
话音未落,他脚下发力,整个人如离弦之箭冲出,血刀划出一道诡异弧线,竟是不攻林风正面,反而绕至侧翼,刀锋直指谢晓峰所在石台。
林风瞳孔一缩。
他早该想到——这人目标从来就不是他。
“找死!”他怒吼一声,不再保留,右手指尖猛地点向地面。早已潜伏的剑气瞬间爆发,岩层崩裂,数道火柱自纪纲脚下喷出。那人反应极快,凌空翻滚避过三根火柱,却被最后一道扫中右腿,皮肉顿时焦黑一片。
他闷哼一声,落地踉跄,但仍死死握着血刀。
上官燕咬牙站起,想去捡凤血剑,刚迈出一步,胸口一阵剧痛,喉头一甜,又是一口血涌上来。她扶住石壁,指节发白,却仍不肯倒下。
“别动。”林风低声说,“这人交给我。”
纪纲冷笑:“你以为挡得住?血刀老祖的禁术,可不是你们这些正经武夫能懂的东西。”说着,他举起血刀,刀身忽然蠕动起来,那些腐烂般的纹路竟像活物般游走,最后汇聚于刀脊中央,形成一只模糊的血眼。
林风心头一沉。
他知道这刀的邪门之处——能吞噬他人真气为己用。刚才若非及时收招,怕是连“柔水吞炎”的余劲都会被吸走。
可现在,他已经没有退路。
他缓缓弯腰,右手探出,握住寒铁剑柄。剑身微颤,发出一声低鸣。这不是回应他,而是感应到了血刀中的煞气。
“你说得对。”林风握紧剑柄,目光冷了下来,“我不是正经武夫。我是专门收拾你们这种躲在背后放冷箭的玩意儿的。”
纪纲眼神一厉,猛然挥刀。
血刀划破空气,带起一道猩红轨迹。林风不退反进,寒铁剑斜挑,迎向刀锋。双兵相撞刹那,他清晰感觉到一股吸力自刀身传来,自己的剑气竟被一点点抽离。
果然,是“噬灵化血”。
但他早有准备。
太极剑意悄然流转,剑锋微转,不再硬拼,而是顺着那股吸力画了个小圈。剑气回旋成螺旋,卸去大半反噬之力。紧接着,他手腕一抖,寒铁剑如灵蛇吐信,反刺对方咽喉。
纪纲被迫后仰,险险避开,可肩头还是被划出一道血口。他怒极,一刀狠劈下来,势大力沉,竟逼得林风连退三步。
“你撑不了多久。”他嘶声道,“每交一次手,你的力气就会少一分。等你真气耗尽,我就拿你的心头血祭刀!”
林风不答,只将剑横在胸前,呼吸渐渐平稳。他知道对方说得没错——长久缠斗对他不利。但这地方,也不是任人撒野的屠宰场。
他眼角余光扫过岩浆池,那里还有未熄的火流在缓缓流动。刚才那一记震荡,让整个左岛的地脉都变得不稳定。只要再加一把力……
他不动声色地将左脚往后挪了半寸,鞋底轻轻碾过一块松动的岩石。
纪纲再次扑来,血刀高举,刀眼中血光暴涨。林风迎上,双剑再撞。这一次,他故意放开了三成防御,任由部分剑气被吞噬。
就在对方得意瞬间,他右脚猛然蹬地,寒铁剑借力上挑,同时左手成掌,拍向地面。
轰隆——!
整片岩台剧烈震动,裂缝迅速扩张,岩浆从中喷涌而出,直冲纪纲下盘。那人惊觉不对,想要跃起,却被飞溅的火石击中膝盖,身形一歪。
林风抓住机会,寒铁剑疾刺,正中其右臂。血刀脱手飞出,砸在石台上,刀身嗡鸣不止。
纪纲惨叫一声,抱着断臂后退,脸上戾气更盛:“你以为这就完了?我不过是先锋——天尊的影子,从未真正消失!”
林风一步步逼近,剑尖直指其喉:“那你告诉我,你现在算什么?一条被人扔进岩浆还拼命往上爬的烂鱼?”
纪纲嘴角抽搐,忽然笑了:“你也配谈天尊?你连它的边都没摸到。”
话音未落,他猛地抬手,将一滴血弹向空中。那血珠竟悬停片刻,然后炸开,化作一团黑雾。
林风心头警兆顿生,正要出手,却发现上官燕不知何时已冲到谢晓峰身边,一手按住他胸口,另一手掐住自己指尖,鲜血滴落在谢晓峰唇边。
“你在干什么?”他喊。
她抬头,眼神坚定:“他在断气前还能睁眼两次,说明还有救。我不信命,也不信蛊,我只信这一口血能不能让他醒来。”
林风愣了一下。
就在这时,纪纲趁着混乱,猛然扑向血刀。
林风转身欲追,脚下突感一软——方才震裂的岩缝正在塌陷。他一个踉跄,单膝跪地,寒铁剑插入地面才稳住身形。
纪纲抓起血刀,刀身再次亮起血光,他狞笑着举起刀,刀锋对准林风后心。
林风抬头,看见上官燕正用力拍打谢晓峰的脸颊,嘴里不知喊着什么。
他忽然笑了。
然后,他慢慢站起,握紧寒铁剑,剑尖垂地,拖出一道火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