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的手指还搭在那支寒铁箭上,指尖冰凉。油灯的火光映着箭头,泛出一层近乎死寂的青灰色光泽。他盯着那点寒芒,像是在看一段旧事的残影。
他没再犹豫。
心念一动,脑中那道提示再度浮现:“消耗500融合点,可融合‘寒铁剑意’。”
他默数体内剩余的融合点——七百有余。这一融,就只剩两百出头,往后若遇强敌,再想靠系统破局就得掂量着来。可眼下这局面,不强一点,连站都站不稳。
“融。”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股冷得发麻的气流自掌心窜入,直冲丹田。那感觉不像真气运行,倒像是有人拿根冰锥从手腕捅进去,一路凿穿经脉。他膝盖一软,差点跪下,咬牙撑住,额头冷汗刚冒出来,就被周身骤降的温度逼了回去。
黑鱼皮鞘的长剑自动震颤起来,嗡鸣声越来越急。剑身表面浮起细密裂纹般的霜痕,像是被无形之手刻上去的符文。一圈圈白雾从剑柄蔓延而出,在空中凝成霜花,飘到石壁上便结成薄冰,发出细微的“咔”响。
林风盘膝坐下,双手按在剑柄两端,强行引导那股寒意归入奇经八脉。可这寒铁剑意根本不听调遣,横冲直撞,所过之处血脉僵缩,连呼吸都变得艰难。他嘴里泛起一股铁锈味,喉头一甜,硬生生把那口血咽了回去。
“这哪是融合……”他喘了口气,“这是往骨头里塞块冻铁。”
就在他全力压制剑意之时,头顶传来一阵脚步声。
不是那种偷偷摸摸的潜行,而是整齐划一、带着门派规矩的踏步声。紧接着,几道蓝衫身影从断裂的阶梯上方跃下,落地时稳如磐石,手中长剑已出鞘半寸。
为首一人年近四旬,眉目端正,眼神却凌厉得很。他一眼看见林风盘坐于地,周身寒气缭绕,剑身结霜,再看到旁边轮椅上昏迷的欧阳明日肩头插着箭矢,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燕十三!”那人喝道,“你竟敢在此炼化邪兵?还伤了无辜之人!”
林风睁眼,正要开口,对方已经抬手一挥。十余名武当弟子立刻散开,呈半月阵型围拢过来,剑尖齐指中央。
“误会。”林风嗓音有些哑,“我没想伤人。”
“那你身上这股阴寒之气是怎么来的?”那人冷笑,“武当弟子方才探路至此,被一道剑气扫中手臂,当场冻僵。若非同门及时运功驱寒,整条胳膊就得废了!”
林风这才明白——刚才融合时失控的那一道剑气,竟正好撞上了赶来支援的人。他心里叫苦,嘴上还得解释:“那是融合反噬,我也没料到会外溢。”
“融合?”那人眉头一皱,随即冷哼,“你一个江湖浪客,懂什么叫融合?分明是借机修习邪术,残害正道同僚!”
林风懒得争辩,只低声说了句:“你们再靠近,我不保证还能收得住手。”
话音未落,对方已率先出手。一名弟子踏步前冲,剑走中宫,直取胸口。林风侧身避让,左手轻拨其腕,本想卸力推开,谁知体内寒铁剑意突然躁动,顺着左臂喷涌而出。
“嗤——”
一道霜线掠过那人袖口,整条右臂瞬间覆上白霜,那人闷哼一声,踉跄后退,整张脸都白了。
其余弟子见状,怒吼声顿起。
“他还敢动手!”
“结剑阵!”
二十人同时踏步,剑光交错,织成一片银网压来。林风气得差点笑出声:“我说我没想打,你们偏要打,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夺命十三剑第七式“断喉”应念而发,剑锋撕开空气,带出三尺寒芒。这一剑快得几乎看不见轨迹,直刺阵眼。
可问题来了。
寒铁剑意太重,一剑劈出,不只是杀招,连地面都被冻裂,石板炸开数寸。反震之力顺着剑身回传,震得他虎口崩裂,鲜血顺着剑柄流下。
更糟的是,太极剑的影子忽然在他脑子里闪了一下。
不是谁教的,也不是刻意回忆,就是张三丰当年论剑时随口提过的一句话:“刚不可久,柔则常存。剑势如云手,推拉皆自然。”
他来不及多想,眼见又一排剑锋迎面压来,本能地手腕一旋,剑尖划了个半圆,左手虚引,右脚微撤——正是太极剑中的“云手”起势。
诡异的是,这一招原本和夺命十三剑完全相冲,一个求快,一个求缓;一个杀人,一个化力。可此刻,寒铁剑意竟随着那圆转之势稍稍平复,不再像之前那样狂暴乱窜。
剑锋贴着对方剑刃滑过,没碰出火花,也没硬撞,就这么轻轻一带,对方攻势竟然自己偏了方向。
林风自己都愣了。
“还能这么玩?”
他顺势再演一遍,这次加了点巧劲。一名弟子挺剑直刺咽喉,他不退不挡,剑尖逆着对方来势画弧,竟将整股力道引向斜上方。那人收势不及,剑尖戳进天花板,整个人往前扑了个空。
接连三个人攻上来,都被他用类似手法化解。没有伤人,也没被伤,就像一阵风绕着刀山转了一圈,毫发无损。
围观的武当弟子渐渐停了手,面面相觑。
“他……用的是太极剑法?”
“可那寒气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不是邪功?”
为首那人眯着眼,握剑的手却没放松:“别大意!太极是咱们武当的东西,他一个外人怎会使得如此纯熟?定是偷学之后拿来蒙混视听!”
林风听见这话,差点翻白眼:“你们武当的剑法又没刻名字,天下人就不能用了?”
“闭嘴!”那人怒喝,“今日若不拿下你,难给受伤的师弟一个交代!”
说罢,他亲自踏步上前,剑尖微颤,摆出武当剑阵的领攻之势。
林风叹了口气。
他知道,再解释也没用。这些人讲规矩、重门派,眼里容不得半点模糊地带。他要是不露一手,今晚谁都别想好好说话。
他缓缓抬起剑,这一次,不再强行压制寒铁剑意,反而试着让它顺着太极剑的流转节奏,一圈圈绕着经脉运转。
起初仍觉刺痛,像是两股水流在血管里对冲。但他咬牙坚持,一遍遍调整呼吸,终于让那股阴寒之气慢慢贴着内息边缘游走,形成一层“外冷内温”的双层流动。
当他再次举剑时,剑势变了。
不再是纯粹的杀伐之气,也不完全是太极的绵柔之道。而是一种介乎两者之间的古怪味道——快时如雷霆乍惊,慢时又似云卷云舒。
他轻步前踏,剑尖点向对方手腕。
那人横剑格挡,本以为能轻松架住,谁知林风剑锋触到他剑身的刹那,忽然一抖,竟像蛇一样顺着剑脊往上滑,速度极快却又带着几分黏滞感。
他心头一紧,急忙撤手后退。
可林风早有预判,剑势一转,剑柄轻撞其肘关节,那人整条手臂顿时发麻,长剑脱手落地。
全场寂静。
其余弟子没人敢再上前。
林风收剑回鞘,看了眼地上那把武当剑,又看了看眼前这群满脸震惊的人,语气平静:“我不是你们的敌人。你们师弟受伤,我也抱歉。但我现在做的事,比打架重要得多。”
那人捂着手臂,脸色难看:“你说什么重要?”
“下面关着一个人。”林风指向脚下地面,“他快死了。而我能救他——前提是,没人再拦我。”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无人应声。
就在这时,角落里的欧阳明日忽然咳了一声。
声音很轻,但所有人都听见了。
林风立刻转身走过去,蹲下查看。那人眼皮微微颤动,嘴唇干裂,呼吸依旧微弱,但至少还有意识。
他松了口气,抬头对那群武当弟子说道:“他中了毒箭,需要处理。你们要是还认自己是正道,就别站在这儿看热闹。”
为首的武当弟子迟疑片刻,终于挥手:“先救人。布阵警戒,防备暗处偷袭。”
几名弟子上前帮忙,有人取出药粉,有人剪开衣袖清理伤口。林风没再说话,只是默默坐在一旁,手指轻轻抚过怀中的寒铁箭。
冰冷依旧。
但他知道,刚才那一战,不只是赢了对手。
他也赢了自己。
体内的寒铁剑意虽然还未完全驯服,但已经不再乱冲乱撞。只要再试几次,或许真能把这股杀伐之气,变成护人的刃。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掌心裂了道口子,血还没干。
可就是这只手,刚刚用最狠的剑意,使出了最柔的剑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