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缝里那只黑手刚探进来半尺,林风的剑就到了。
手腕齐根断下,血喷在毒雾中,像一滴墨落入浊水,瞬间被吞没。那截断手抽搐着跌落在地,五指还微微张合,像是不甘心就此结束。
屋内三人没动。
林风拄剑喘息,额角青筋跳了两下,左臂包扎处又渗出血来。刚才那一斩几乎是拼着经脉崩裂换来的,现在整条胳膊都像被火燎过,一寸寸往上烧。
“别追。”赛华佗声音不高,却压住了他想冲出去的念头,“你现在真气不稳,出一步,毒就入肺。”
林风咬牙,没说话,只是把剑横在身前,盯着那扇被推开一条缝的窗。外面静得反常,连风都不刮了。
铁真真蹲在床边,手里攥着短刀,眼睛死死盯着门口。她脸色发白,嘴唇干得起皮,但没喊一句怕,也没问一句怎么办。
赛华佗从轮椅暗格里摸出个玉瓶,倒出三粒青灰色药丸,自己含了一颗,递向林风:“含住,化开,别咽。”
林风皱眉:“又是辣椒?”
“比上次温和点。”赛华佗面不改色,“加了点薄荷和冰片,清神为主,解毒为辅。”
林风接过药丸放进嘴里,舌尖刚碰上,一股子苦味直冲脑门,接着喉咙里涌起一阵凉意,像是有人往他气管里灌了口井水。原本灼烧般的呼吸慢慢平复下来,胸口那股闷胀感也松了些。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臂,发现皮肤表面浮起一层极淡的光晕,像是月光照在水面上的那种波动,若隐若现。
“这是……?”
“你的真气开始贴体流转了。”赛华佗盯着他手腕脉象,“太极讲究圆融自守,你之前一味外放,等于拿破碗接雨——漏得比下的快。”
林风闭眼,试着顺着那股清凉之意引导残存真气。他脑子里闪过谢晓峰那天说的话:“剑道如水,急则浊,缓则清。”当时只当是老头随口点拨,现在才明白,那是活命的法子。
他不再强压乱窜的剑气,而是让它们顺着任督二脉缓缓游走,一圈、两圈……渐渐地,那些横冲直撞的力量像是被驯服了,开始沿着皮肤表层形成一道薄而均匀的屏障。
绿雾扑上来时,竟被这层无形之壁挡开寸许,无法直接接触肌肤。
“成了。”赛华佗点头,“这招叫‘气帷’,不是什么高深功夫,但能撑一时是一时。”
林风睁开眼,额上全是汗,可眼神亮了些:“接下来呢?总不能一直缩在这儿等雾散。”
“当然不。”赛华佗从怀里掏出一根银针,轻轻弹向屋顶梁木,针尾系着细线,连着个小铃铛,“他们在等我们耗尽力气,那就反过来耗他们。”
话音未落,铃铛轻响。
不是来自窗外,而是头顶。
林风抬头,只见天花板一块木板正缓缓移开,一只吊钩垂了下来,末端绑着一团黑布,散发着刺鼻腥臭。
“尸毒熏香?”赛华佗冷笑,“还真是阴魂不散。”
林风抬手就是一剑,剑气直冲而上,将吊钩斩断。那团黑布砸在地上,轰然炸开,更多绿雾翻滚而出,屋内视线再度模糊。
“他们想逼我们移动。”赛华佗推着轮椅往后退了几寸,“只要踏出这个角落,毒就会顺着脚底涌泉穴钻进去。”
铁真真忽然开口:“能不能……用剑气把墙劈开?”
林风看了她一眼:“墙厚三尺,我这一身伤,劈一半就得倒。”
“不一定非得劈墙。”赛华佗忽然道,“你可以把气收回来一点,灌进膻中穴。”
“治我自己?”
“怎么,觉得荒唐?”赛华佗挑眉,“你体内有太极意,有夺命劲,还有我刚给你塞进去的清神药力。三种东西打架是坏事,可要是你能让它们配合起来——比如,用太极的柔劲护住心脉,夺命剑的锐气破开淤堵,药力做引子——说不定能把伤先稳住。”
林风沉默片刻,忽然笑了:“你是想让我一边打架一边给自己看病?”
“不然呢?”赛华佗淡淡道,“江湖上那么多高手,哪个不是边挨打边疗伤?你以为张三丰当年创太极的时候,是坐在屋里喝着茶想出来的?”
林风没再废话,盘膝坐下,剑横膝上。他闭眼凝神,先把体表那层剑气收回七分,剩下三分维持防护,其余尽数沉入其中。起初剧痛难忍,仿佛有无数细针在里面搅动,但他咬牙撑着,一点点引导那股混杂的真气在心脉周围打转。
忽然,系统提示浮现:
【医术模块开启成功,首次治疗对象:使用者本人,融合进度1%】
他睁开眼,吐出一口黑气。
“有点用。”他抹了把脸,“至少胳膊没那么烫了。”
赛华佗检查他脉象,点头:“经脉负荷降了两成。虽然离痊愈差得远,但至少不会当场暴毙。”
林风站起身,活动了下手腕,动作依旧滞涩,但已能握紧剑柄。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脚步声。
不疾不徐,踩在湿地上,发出轻微的“啪嗒”声。每一步间隔几乎一致,像是刻意控制节奏。
紧接着,一个沙哑的声音穿透浓雾:
“燕十三,你逃不掉了……你以为这点小聪明能活过今晚?”
是纪纲。
林风眼神一冷。
那一剑明明砍中了他的手,按理说该受创不小,可这声音里没有半分虚弱,反而带着几分猫捉老鼠的从容。
“他在试探。”赛华佗低声道,“若真有把握,不会只说话。”
铁真真握紧短刀:“可我们出不去。”
林风没答,只是低头看着地面。剑尖轻点地板,一道极细的剑气悄然渗入缝隙,顺着木纹向门外延伸而去。
他知道纪纲在等什么——等他们慌,等他们乱冲,等他们耗尽最后一口气。
可他偏不。
“不一定非要出去。”他低声说,“我们可以让他进来。”
赛华佗看了他一眼,嘴角微扬:“你还真敢想。”
“不是想。”林风握紧剑,“是已经做了。”
话音落下,屋外“啪嗒”声忽然停住。
下一瞬,一声闷哼划破寂静。
紧接着,毒雾深处传来重物倒地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