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还在震。
不是地震那种晃动，而是像有什么东西在地底爬行，又像是远处有巨物踏步而来。林风刚迈出一步，脚底就传来一阵麻意，顺着小腿往上窜，让他不得不顿住身形。
他还没来得及细想，眼角余光一动——铁真真动了。
她原本跪坐在地，双手撑着破庙冰冷的地面，喘息未定。可就在那震动再次传来的一瞬，她猛地抬头，眼神像是被什么点燃了，整个人从地上弹起，动作快得不像个普通少女。
短刀挥出。
这一刀没有章法，却带着一股不要命的狠劲，直劈林风面门。
林风侧身避过，刀锋擦着他肩头掠过，布料裂开一道口子。他皱眉：“你疯够没有？”
“我没疯！”她吼着，手腕翻转，第二刀紧接而至，“是你！是你用了那一招！你还想装不知道？”
她越逼越近，步伐凌乱却步步强攻，显然是被打出了火气。林风往后退了两步，脚下踩到一块碎砖，发出轻响。他本不想还手，可这姑娘根本不听解释，再这样下去，迟早要出事。
不能再让了。
他深吸一口气，右脚前踏半步，长剑仍未出鞘，但体内真气已如潮涌般流转一周天。刹那间，剑意自掌心透出，沿着剑身蔓延，凝而不发。
第五式——风卷残云！
剑未离鞘，他双臂一振，剑气自剑柄炸开，呈环形扩散。空气仿佛被撕裂，发出低沉的嗡鸣，地面尘土瞬间扬起三尺高，形成一圈旋风般的气浪。
铁真真首当其冲。
她只觉得一股巨力迎面撞来，胸口一闷，整个人被掀飞出去，连滚带爬倒退五步，后背狠狠撞上一根腐朽的木柱。灰尘簌簌落下，她咳了一声，嘴角渗出血丝。
但她没倒下。
她咬着牙，单膝跪地撑住身体，一只手死死抓向刚才落地时脱手的短刀。
刀插在青石板缝隙里，刀身微微颤动，发出清越的鸣声，像是金属在低吟。那声音不似凡铁，反倒像某种古兵受激共鸣。
林风眼神一凝。
【检测到特殊材质兵器，含玄铁成分，可作融合强化素材】
【是否消耗30融合点进行深度解析？】
系统提示跳出的瞬间，他扫了一眼四周。
破庙依旧安静，屋顶漏下的光线斜照在尸体上，血迹早已干涸。外头风声渐紧，马匹在不远处低声嘶鸣。没人靠近，也没有新的脚步声。
安全。
他缓步走近那把短刀，却没有立刻去拔。指尖轻轻搭上刀脊，寒意立刻顺着手指钻进骨头，冷得像是摸到了冬天的第一场霜。
这不是寻常人能用的材料。
民间护卫用的刀，最多是熟铁加淬火，顶多掺点钢边。可这把刀……通体泛着暗沉的光泽，刃口虽有崩裂，却不显锈蚀，握柄缠着褪色的布条，明显被人常年使用。
一个平民女子，从哪弄来的玄铁刀？
他正想着，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哽咽。
“你满意了？”铁真真抬起头，眼里全是血丝，“你用那么大的力气打我，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是不是觉得我这种人，就不该拿着刀来找你要说法？”
林风没回头。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她声音抖着，“你明明知道我哥的事，你也知道谢晓峰的事，你甚至知道我出刀前会眨右眼……你还知道什么？你还藏着什么？”
她说着，突然伸手一把扯开衣领。
动作粗暴，像是要把自己撕开给人看。
锁骨下方，赫然露出一枚赤红色的胎记。
形状像是一簇燃烧的火焰，又像是一片展开的凤凰尾羽，边缘不规则，颜色深浅交错，在苍白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目。
林风瞳孔猛地一缩。
记忆碎片轰然闪现——
*神剑山庄外，血雨腥风。
有人倒在泥泞中，怀里护着一个穿黑衣的年轻人。
旁边站着个小女孩，满脸是泪，颈间那抹红痕在火光下跳动如焰。
远处传来一句话：“铁鹰死了，他妹妹背着尸首跑了三天三夜……听说她身上有火纹，认得出来。”*
画面一闪即逝。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刚才那一眼会觉得熟悉。
不只是眼神，不只是那把刀，就连她站姿、呼吸节奏、甚至摔倒时本能用手肘撑地的习惯——全都和记忆里的那个影子重合了。
铁真真。
这个名字不再是模糊的片段，而是活生生站在他面前的人。
她盯着他，声音沙哑：“我叫铁真真，我哥是铁鹰。他在神剑山庄外替谢晓峰挡下一剑，当场断气。我抱着他的尸体跑了三天三夜，最后昏死在雪地里。醒来的时候，身边只有这把刀。”
她指着插在地上的短刀，手指微微发抖。
“他们说，这是谢家给的答谢。可我不稀罕什么答谢！我要的是真相！是谁杀了我哥？是谁逼得谢晓峰消失？又是谁……一直在追杀所有和他有关的人？”
林风沉默。
他知道这些答案的一部分，但也正因为知道，才更清楚不能说。
有些事一旦揭开，就会引来更多麻烦。而现在，他已经暴露了。
刚才那一式“风卷残云”，虽未出剑，但剑气轨迹与燕十三原传心法完全一致。江湖上懂这套剑法的人不多，能一眼认出来的更少。可只要有一个，就够了。
他低头看着那把短刀。
玄铁成分意味着它可以用来强化兵器，甚至可能触发系统中的融合功能。但现在不是研究的时候。
他缓缓开口：“你这把刀，不该出现在你手里。”
“你说什么？”她愣住。
“神剑山庄不会让一把沾过命案的刀流落在外。尤其还是跟谢晓峰有关的东西。”林风抬眼，“它要么早就被收走销毁，要么……就是有人故意让你拿到的。”
铁真真脸色变了。
“你是说我被人利用？”
“我不知道。”林风摇头，“但我知道一件事——你哥死的时候，不可能把这把刀交给你。那时候你已经昏过去了，是他手下的人把你带离现场的。”
她说不出话。
记忆里那段空白重新浮现：她只记得自己跪在雪地里，抱着哥哥的身体哭喊，别的什么都记不清。等她再次睁眼，人已在百里之外的小村，怀里多了这把刀。
是谁送她去的？是谁把刀放在她身边的？
她不知道。
林风看着她动摇的眼神，语气放低了些：“你现在找我拼命，是因为你觉得我用了杀你哥的剑法。可你有没有想过，真正的凶手，根本不会在这种地方跟你纠缠？他们会直接杀了你，然后拿走这把刀。”
她嘴唇动了动。
“那你为什么会使那一招？”
“因为我学的就是这个。”林风淡淡道，“我不否认。但我也没杀过你哥，更没见过那一战的全过程。我只知道，你哥是个汉子，他做的事值得被人记住，而不是让你拿着一把来历不明的刀到处乱砍。”
庙内一时安静。
风吹进来，卷着灰烬打着旋儿。尸体还躺在原地，血迹斑斑。短刀插在石缝中，仍在轻轻震动，发出细微的嗡鸣。
铁真真慢慢松开了手。
她没再扑上来，也没拔刀，只是坐在地上，望着那抹暗沉的刀身，眼神复杂。
恨意还在，但不再盲目。
疑惑取而代之。
她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个人，或许不是敌人。
至少……不是她想找的那个仇人。
林风转身走向墙角，想找块干净的地方坐下。刚走两步，忽然停下。
他察觉到了。
那股震动又来了。
比之前更清晰，也更近。
不是来自远处，也不是地下深处。
而是……就在庙外不远处。
他眯起眼，右手缓缓搭上剑柄。
铁真真也感觉到了。她抬起头，看向门口的方向，手不由自主地伸向那把短刀。
“你还想打？”林风头也不回。
“我不想被人蒙在鼓里。”她咬牙，“如果外面来的真是冲着我们来的，那我也不是只能躲的人。”
林风没说话。
片刻后，他轻声道：“那就别拖后腿。”
话音未落，他猛然转身，目光锁定庙门方向。
与此同时，铁真真一把抽出短刀，刀身鸣响如初。
两人一前一后，背靠背站立。
风穿过破庙，吹动残破的经幡，也将那股越来越明显的震荡带入屋内。
地面轻微起伏，如同呼吸。
林风的手紧紧握住剑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铁真真的刀尖微微下垂，对准门口投下的那片阴影。
门外，一片寂静。
马匹不知何时停止了嘶鸣。
下一瞬，一只乌鸦从庙顶飞起，翅膀拍打出沉闷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