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
树上的水珠还在往下滴，落在落叶上，发出轻轻的响声。苏然靠着一棵大树，肩膀发麻，手也抬不起来。他松开扶着张峰的手，身体往下滑了一点，背贴着湿漉漉的树干，喘了几口气才好一些。
张峰坐在地上，头低着，头发湿透了，盖住半边脸。脚踝包着布条，已经黑了，沾满泥水，边上还有血迹。他动了动脚，立刻皱眉吸气，但没说话。
“还能行吗？”苏然问。
“死不了。”张峰抬头看他一眼，“你呢？脸色这么白。”
“我没事。”苏然勉强笑了笑。他去拿背包，拉链卡住了，用力扯了几下才打开。拿出备用电源和信号增强器。设备有划痕，接口也有灰，他没时间清理，赶紧接上线，按下开关。
屏幕闪了一下，没反应。
他又试了一次。
这次绿灯亮了，开始一闪一闪。他快速调频率，手指冻得不太灵活，按了好几次才连上信号。
耳机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苏然？你们在吗？能听见我说话吗？”
是林悦。
声音小，但听得很清楚。
苏然闭了闭眼，喉咙一紧，过了几秒才说：“在，我们没事。”
那边安静了一下。“太好了……终于回了。直播间都乱了，我一直打私人频道，没人接，我以为……”她顿了顿，“你们现在在哪？安全吗？”
“刚找个地方休息。”苏然看了看四周。树很密，叶子挡住了天，地上全是枯叶，踩上去不滑。在这片森林里，这里算不错的地方了。
“张峰受伤了？”林悦听出他声音不对。
“脚扭了，不严重。”苏然看向张峰，“就是走路慢点。”
张峰冲他眨眨眼，笑着说：“你说我这样子，粉丝看了会不会刷礼物？”
苏然笑了：“回去我就剪个视频，叫《我的搭档差点死在森林里》。”
“那我不成配角了？”张峰哼了一声，“记得把我拍帅点。”
林悦在那边也笑了：“你们俩真是够了。”
苏然戴上耳机，确认直播信号稳定。摄像机放在旁边的树根上，镜头对着他们，红灯一直亮着。
他打开背包，检查东西。
干粮袋进水了，压缩饼干变成糊状，只能扔掉一半。牛肉干还好，用防水袋包着，拿出来还是干的。药大部分受潮，止痛片粘在一起，他挑出几粒还能吃的，放进衣服口袋。换了两节电池，主机还能用三小时左右。地图被雨水泡过，边卷了，字看不清，但大概方向还能认。
“损失不小。”张峰看着他说。
“等恢复体力再说。”苏然把能用的东西收好，“GpS还能用，先找高处，避开泥坑和积水。”
“你还记得咱为啥来这儿吗？”张峰忽然问。
“找线索。”苏然没抬头，“那个追踪器不是我们放的，有人在监视我们。之前那只野兽带路，也不像巧合。”
“可我们现在自己都快撑不住了。”张峰靠在树上，闭上眼睛，“会不会……我们已经被设计了？”
“有可能。”苏然收好背包，抬头看他，“但现在想这些没用。活下来最重要。”
张峰点点头，没再说话。
苏然拿出急救包，重新给他包脚踝。动作很慢，怕弄疼他。张峰咬着牙忍着，额头冒出汗。
“你这手艺越来越熟了。”张峰苦笑，“下次直播加个急救教学吧。”
“回头就加。”苏然一边绑布条一边说，“会员专享，十块钱一次。”
“那我买终身票。”张峰咧嘴笑。
两人小声笑了。
笑声不大，但在林子里很清楚，好像赶走了一些压抑。
苏然拿起摄像机，对着镜头说：“过去几个小时，我们经历了暴雨、滑坡、失联……谢谢一直守着的你们。每一条弹幕，每一朵花，我都看到了。”
话刚说完，系统提示跳出来。
【连接成功，热度同步中】
【人气值：123,407】
【粉丝突破12万，即将解锁随机异能，请保持直播活跃度】
苏然愣了一下，眼里有了光。
“涨粉了？”张峰凑过来看屏幕。
“不止。”苏然指着提示，“十二万了，新异能要来了。”
“这种时候还能涨？”张峰摇头，“我们这么狼狈，观众不跑就不错了。”
“你不明白。”苏然收起设备，语气认真，“越是这种时候，越有人愿意留下。他们要看的是真实。”
这时手机震了一下。
系统自动发了一段十五秒的视频，标题是《他们在暴雨中没放手》。画面是悬崖边拉对方、泥地里互相搀扶的片段，没有剪辑，全是原始画面。
刚发出去，转发量飞快上升。
弹幕一下子涌进来——
“哥哥们挺住！”
“这波必须火！”
“关注+打赏走起！”
“这才是真兄弟！”
苏然看着数据上涨，流量也在回升。他低头看自己的手，掌心有擦伤，结了痂，已经不疼了。
“我们还能走得更远。”他对张峰说。
“当然。”张峰活动脚踝，慢慢站起来，试着走了几步。有点瘸，但能走。
苏然把摄像机挂在胸前，重新开始录制。镜头扫过地面，枯叶中间有一串爪印，陷在泥里，指向树林深处。
他蹲下看了几秒，没说话。
“发现什么了？”张峰问。
苏然站起身，拍拍手：“脚印，刚留下的。”
“动物？”
“不知道。”苏然看着前面的树林，声音低，“雨刚停的时候，它来过。”
风吹过树林，树叶沙沙响。远处还有雾，光线暗，树影交错。空气中有泥土味，还有一点说不出的腥味。
苏然站着不动，眼神没移开。他知道这片森林不对劲。从信号中断，到野兽出现，再到现在的爪印——都不是偶然。
他握紧摄像机，手指有点发白。
“不管是什么，它在看我们。”他说。
张峰沉默一会，忽然笑了：“那就让它看个够。反正我们也没打算躲。”
“你还真不怕。”苏然看他一眼。
“怕有用吗？”张峰耸肩，“路只有这一条，不如走大声点。”
苏然点头，眼神坚定。他调整镜头，把爪印拍清楚，然后站直身子。
“走吧，别待太久。太阳出来后，痕迹会消失。”
“你要追它？”张峰皱眉。
“不追。”苏然摇头，“但我们得知道它是不是冲我们来的。如果是……就得准备。”
两人收拾好东西。苏然背上包，检查设备。张峰用一根断掉的树枝当拐杖，走路慢，但没停下。
他们沿着小路往前走，脚步很轻。摄像机一直开着，拍下沿途的一切：折断的树枝、翻过的落叶、树干上的抓痕。
林悦的声音偶尔从耳机传来：“平台热度一直在涨，官方已经开始推你们的直播。还有几个探险队想帮忙，我没答应，等你们决定。”
“先不用。”苏然低声说，“我们现在位置不明，叫人来可能会惊动什么。”
“明白。”林悦停了一下，“我会盯着后台，有情况马上通知。”
阳光穿过云层，在林子里洒下一块块亮光。湿气慢慢散了，空气暖了些。但这份安静让人不舒服，好像有什么在等着。
走了二十分钟，前面地势高了一些。苏然停下，打开GpS看位置。
“前面有个小坡，上去看得更清楚。”他说。
“希望不是又一个坑。”张峰喘了口气。
“总得试试。”苏然回头看他，“你要是不行就说，我们可以歇会。”
“少废话。”张峰瞪他，“你以为我想拖后腿？”
苏然笑了，没再说。
他们继续走。坡不陡，对张峰来说还是难。每一步都吃力，但他一直跟着。
终于到了坡顶，眼前开阔了。前面是一片空地，树少了些，中间有块大石头，长满青苔。石头下面，有个洞口。
苏然眯眼看，举起摄像机放大。
洞口边上，又有新的爪印。
而且比之前的更深。
他放下机器，声音压低：“那里有人待过。”
“或者，有东西。”张峰盯着洞口，表情严肃。
两人对视一眼，都没动。
这时，风停了。
树林里一点声音都没有。
只有摄像机的红灯，一闪一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