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刚暗下去，苏然就把它塞进抽屉，顺手锁了。
他看了眼墙上的钟，距离直播开始还有七分钟。空气里飘着泡面调料包的余味，窗帘拉得严实，只有设备指示灯在昏暗中一闪一闪，像某种无声的倒计时。
耳机里传来张峰的声音：“信号检测三次，一切正常。但别忘了，上次‘正常’之后，你差点被一块铁皮拍扁。”
“所以我现在站的是防静电地垫，插的是稳压插座，连水杯都换成塑料的。”苏然活动了下手腕，“要真炸了，顶多烫个屁股。”
张峰哼了一声：“你就吹吧，待会护盾撑不住别喊救命。”
“我喊你也听不见，频道加密了。”苏然打开摄像头预览，画面清晰稳定，“再说了，我这不是为了流量拼命，是为了房租活着。”
他调出直播标题：【城市传说探访计划·线索征集】。底下备注的小字早已被系统自动清理，但他记得清楚——地点待定。
三分钟后，推流开启。
弹幕瞬间涌进来。
“主播今天气色不错啊，昨晚睡安稳了？”
“楼上别说反话，谁不知道昨夜有人发私信警告？我都截图了。”
“别提这个，小心又被屏蔽。”
苏然笑了笑，对着镜头抬手打招呼：“各位早啊，又见面了。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所以先说一句——我还活着，网也没断，待会下播还能自己关灯。”
弹幕节奏明显一缓。
“哈哈哈主播自证存活”
“建议每次开场都来段报平安rap”
苏然正要接话，画面突然抖了一下，像是信号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他没动，手指悄悄滑向桌底的应急开关。
三秒后，音频断了一瞬，背景音乐卡成拖长音，像老式收音机调频失败时的怪叫。
“网络波动？”有观众问。
“不像。”苏然盯着屏幕右下角，那个他曾标记过异常信号的位置，此刻正跳出一个红色小点，转瞬即逝。
“是有东西在扫我的设备。”他在心里默念，“不是随机故障，是定点敲门。”
耳机里，张峰的声音压得很低：“干扰源出现了，三组信号交替切入，手法很熟。这不是黑客练手，是专业队来了。”
“那正好。”苏然调整坐姿，面对镜头的笑容一点没变，“欢迎来到今晚的特别节目：《如何在一小时内让主播翻车》。规则很简单——你们使坏，我扛住，最后谁赢，由在线人数说了算。”
弹幕炸了。
“笑死，这是把攻击当节目效果？”
“主播是不是已经疯了？”
苏然不解释，双手轻轻按在桌面上，掌心贴住预埋的感应区。他低声念了一句没人听得清的话。
嗡——
一层几乎看不见的光膜从桌面边缘升起，迅速包裹住整个直播区域。摄像头画面上看不出变化，但张峰那边的监测图瞬间平稳下来。
“护盾开了。”他说，“能量场稳定，抗干扰模式启动。”
“让他们试试更大的动静。”苏然喝了口凉茶，“我这台机器，充了三天电，就等着今天放电。”
话音刚落，设备再次震颤。
这次更狠，整排指示灯齐刷刷熄灭又亮起，像是被人猛地拍了电源开关。手机自动重启，直播后台跳出两个错误提示，全被系统拦截。
弹幕开始慌。
“是不是被平台封了？”
“刚刚那一闪，该不会是物理破坏吧？”
苏然依旧坐着，只是肩膀微微下沉，呼吸变得绵长而规律。他在用最省力的方式调节护盾输出，像老司机踩油门一样精准控制每一格能量。
“大家别急。”他语气轻松，“刚才那是隔壁装修，电钻打到我家线路了。老小区嘛，电线都比人老。”
“主播你糊弄鬼呢！这栋楼根本没人在装修！”一条弹幕飞快刷过。
苏然瞥了一眼，没反驳，反而起身走到窗边，拉开一道缝，把镜头对准外头街道。
“看见没？阳光明媚，鸟语花香。”他指着对面楼顶的广告牌，“连风都是正常的。”
可细心的人发现，玻璃上倒映的街景有点扭曲，像是隔着热水看东西。那不是反光，而是空间轻微褶皱的表现。
“哦，可能是太阳太大，玻璃有点热变形。”苏然若无其事地解释，“咱们继续聊线索。昨天有人说化工路十三号闹鬼，有没有细节补充？比如几点钟鬼出来打卡？”
弹幕渐渐回温。
“主播你真是越危险越搞笑。”
“建议改名叫《论一个主播的自我修养》。”
张峰在耳机里啧了一声：“你这时候还有心情讲段子？护盾能量掉了百分之十五，对方频率在加快。”
“讲段子是为了让他们以为我很轻松。”苏然坐下，重新握紧扶手，“其实我心里已经在骂祖宗十八代了。”
第三次冲击来得毫无征兆。
不是信号干扰，也不是电磁脉冲。
是一块金属片，从楼上某处脱落，带着风声直砸阳台护栏，离主摄像机不到二十公分。撞击的震动让整套设备晃了半秒，护盾边缘泛起一圈涟漪，像水面被石子打破。
直播间画面黑了两帧，随即恢复。
“卧槽！！！”
“刚才是不是有东西飞过去了？”
“主播你没事吧？！”
苏然没回答，因为他正在全力压缩护盾范围。主机和主摄优先保供，其他辅助设备全部断电。他的额头渗出汗珠，指尖发麻，但脸上依然挂着那副欠揍的笑容。
“看来今天运气不太好。”他轻描淡写地说，“刚才那一瞬，我也以为要黑屏了。”
他顿了顿，声音沉下来：“但只要你们还在看，我就不会让这场直播结束。”
最后一句话说完，倒计时刚好归零。
系统提示：直播已结束，视频已上传。
房间一下子安静下来。
所有的灯都灭了，只有摄像头还亮着红点，记录着最后的备份流程。苏然靠在椅背上，长长吐出一口气，整个人像是被抽掉骨头。
“撑住了。”张峰的声音带着点佩服，“三轮高强度干扰，一次物理突袭，护盾临界值停在百分之十七。你这玩意儿比军用防火墙还耐操。”
“那当然。”苏然扯了扯嘴角，“我可是拿命测试过保修期的。”
他慢慢摘下耳机，放在桌上，动作有点迟缓。手指还在微微发抖，不是因为害怕，是长时间集中精神后的自然反应。
房间里只剩下机器散热的微响。
他望着屏幕上“直播已结束”的提示框，忽然笑了下。
“你们想掐断我？”
声音很轻，像是说给谁听，又像是自言自语。
“可这台机器，比你们想象的更难摧毁。”
耳机里，张峰沉默了几秒：“接下来怎么办？他们肯定不会罢休。”
“那就继续呗。”苏然活动了下脖子，“明天同一时间，我还在这儿。”
他伸手去关摄像头电源，手指刚碰到按钮——
屏幕突然闪了一下。
不是故障，也不是回放。
是一条新评论，出现在已关闭的直播间里。
Id陌生，内容只有五个字：
“你关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