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然觉得耳朵里塞了团棉花，闷得慌。他想抬手掏一下，可身体根本不听使唤。眼皮重得像被水泥糊住，但他能感觉到自己还活着——至少脚趾头刚才抽了一下，疼得很真实。
意识像是从一口深井底下往上爬，每动一寸都费劲。他记得有雷，很亮，还有张峰在喊他名字。再后来……好像笑了？他自己都不明白为啥会笑。可能是因为终于不用再对着黑屏瞎忙活了，反正设备也废了，观众也跑了，连老天爷都亲自下场给他关直播。
就在他半梦半醒间，周围突然安静下来。不是雨停的那种静，是连心跳声都被吸走的空。
他“站”了起来——如果这能叫站的话。脚下没地，头顶没天，四面八方全是银灰色的雾，不冷也不热，就是让人想不起自己是谁。
“欢迎来到情绪中枢。”
声音不是从耳朵进来的，更像是直接在他脑子里响起，平得像天气预报，却又带着不容反驳的分量。
苏然本能地想回嘴：“谁在那儿装神弄鬼？”可他根本没开口，话就已经在意识里蹦出来了。
“检测到宿主语言区活跃，确认具备基础交互能力。”那声音继续说，“绑定程序已完成百分之九十七点三，剩余流程自动同步。”
“等等！”苏然心里急了，“什么绑定？我刚才是不是被雷劈了？这是临死前的幻觉吧？”
话音刚落，眼前凭空浮出一块半透明的面板，上面写着：
【宿主：苏然】
【年龄：22】
【情绪接收通道：已开启】
【权限等级：一级（未激活）】
字迹随着他的视线移动，他眨眨眼，文字就往下滚一行；他心想“这是啥”，旁边立刻弹出一行小字：“本系统为人类情感能量转化终端，你为第387号实验性宿主。”
“实验性？”苏然差点跳起来，“你们拿我做实验？哪个实验室这么缺德，拿雷当接电线用？”
“非人为干预。”声音答得干脆，“能量筛选由自然法则驱动。雷击为媒介，非手段。你所在区域磁场异常，恰好与系统唤醒频率共振。”
苏然愣了两秒，忽然乐了：“所以我是被一道闪电看上了？它觉得我情绪稳定、适合结婚？”
“情绪稳定性非考核标准。”声音毫无波动，“评估维度为情感波动强度与传播广度。你在过去七十二小时内，累计引发观众负面情绪峰值三次，正面情绪回升速度达标，综合契合度合格。”
“合着我靠挨骂上的榜？”苏然翻白眼，“那我建议你们下次挑个更倒霉的，比如天天被甲方折磨的设计狗，他们的情绪值肯定爆表。”
“系统选择不可逆。”声音依旧冷静，“你已接入网络，无法退订。”
“不能退订也得给个说明啊！”苏然抓狂，“这玩意儿怎么用？刷直播送礼物能返现吗？我能靠粉丝破防赚外快？”
空中面板一闪，新信息浮现：
【核心机制：观众因直播内容产生强烈情绪反应（喜、怒、哀、惧、惊、恶等），将转化为‘情绪值’。数值积累至阈值，可兑换特殊能力。】
“等等，你说啥？”苏然瞪大眼，“情绪还能变现？那我不用再吃泡面过日子了？”
他脑海里瞬间闪过无数画面：直播间万人在线，弹幕刷着“主播牛逼”，打赏特效炸屏，而他坐在豪宅沙发上啃烤鸡腿……
“幻想终止。”声音打断他，“当前情绪值：0。首次任务未发布。能力解锁需逐步完成阶段性目标。”
“连新手礼包都没有？”苏然嘟囔，“别的系统动不动就送透视眼、隐身术，你这就给我一张白纸？太抠了吧。”
“能力匹配基于实际需求。”声音说，“你现在最需要的，不是力量，是活下去。”
苏然一怔。
画面变了。
他看见自己躺在泥水里，脸色发青，雨水顺着额角流进耳朵。不远处，手机碎成几块，充电宝冒着焦味。张峰趴在他旁边，正用力拍他肩膀，嘴里喊着什么，但没有声音传出来。
那是他的身体，正在外面等他回去。
“我还没死？”他喃喃道。
“生理指标濒临临界，但意识未断裂。”声音说，“你是少数能在雷击后维持神经链完整的生命体。这也是系统选择你的原因之一。”
“所以我现在是在……灵魂出窍？”苏然试着扭了扭脖子，发现这具“意识体”还挺灵活。
“比喻不当。”声音纠正，“你正处于现实与数据层之间的缓冲区。回归条件尚未满足。”
“那咋办？总不能让我在这儿干等吧？”
“你可以选择接受引导，或拒绝绑定。若拒绝，系统将撤离，你将以普通人类状态苏醒，记忆清零，一切照旧。”
苏然沉默了。
照旧？那就是继续租住在五楼没电梯的老破小，房东隔三差五上门催租，直播三天没人看，花呗额度比存款多，朋友聚会永远坐最边角……
他想起昨天晚上，为了省电不敢开空调，躺在床上刷别人火起来的直播回放，一边羡慕一边对自己说：“下次一定行。”
可哪有什么下次？
他咧了下嘴：“要我说，这雷劈得挺值。至少劈出了个能翻身的机会。”
“逻辑成立。”声音似乎顿了一下，“系统判定：宿主心理韧性达标，抗压能力良好，具备成长潜力。”
“少捧我。”苏然摆手，“我就一穷光蛋，能撑到现在全靠脸皮厚。你要真觉得我行，那就别整虚的，来点实在的。”
“第一阶段任务即将发布。”声音缓缓道，“在此之前，你需要理解一件事。”
“啥事？”
“你不再是单纯的主播。”声音低了几分，“你将成为情绪的引导者、群体心理的操盘手。观众的情绪，是你唯一的资源。”
苏然眨了眨眼：“听着有点吓人啊。我这不是要变成精神控制狂魔吧？”
“工具无善恶。”声音答，“取决于使用者的目的。你可以用它博取流量，也可以用它救人，甚至改变规则。”
苏然摸了摸下巴：“那我要是直播哭一场，能不能攒够买套房的钱？”
“情绪质量决定产出效率。”声音说，“廉价煽情产生的数值极低。真正强烈的共鸣，才值得系统记录。”
“懂了。”苏然点头，“不能靠卖惨，得靠真本事打动人心。”
“理解正确。”
他忽然想到什么：“那如果观众气得砸手机，我也能收钱？”
“愤怒同样计入。”声音平静，“只要你能掌控节奏。”
苏然嘿嘿一笑：“那我以后直播可以故意气人了？比如说我其实有女朋友但从不公开，然后放个神秘女生语音进来，让全网猜？”
“此类操作属于情绪操控范畴。”声音说，“风险自担。”
“我喜欢这句话。”苏然搓搓手，“自由度高，责任自负，这才是创业该有的样子。”
他抬头看向四周逐渐变淡的银灰色空间，隐约感觉到身体那边传来一阵刺痛，像是有人正在掐他的人中。
“你要走了。”声音说。
“这么快？”
“外界刺激增强，意识锚点开始牵引。你必须做出选择：是否正式启用系统功能？”
苏然深吸一口气——虽然这儿根本没有空气。
“启用。”他说得干脆，“但我有个条件。”
“请讲。”
“下次任务别太难。我刚醒，脑子还在冒烟呢。”
“任务难度将根据宿主当前状态动态调整。”声音说，“祝你好运，苏然。”
面板缓缓消失，银雾开始褪色。最后映入他意识的画面，是那个悬浮的界面重新浮现，底部闪过一行小字：
【首次任务加载中：唤醒观众情感共鸣（目标：单场直播情绪值突破500）】
然后，一切都暗了下来。
与此同时，在暴雨未歇的山林废墟中，苏然的手指猛地抽搐了一下，指甲抠进了湿泥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