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狩归来,天气彻底转凉。听竹苑内,地龙烧得暖融融的,与外间的萧瑟形成了鲜明对比。
今夜单君临休沐,无需处理公务。两人窝在暖阁的软榻上,榻中间摆着一个小几,上面放着几样林夕爱吃的点心蜜饯,和一壶温着的花果茶。
窗外北风呼啸,屋内却温馨静谧。林夕靠坐在单君临怀里,手里把玩着一个他新做的、结构极其复杂的九连环,试图将其解开。单君临则拿着一卷闲书,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另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着林夕披散在背后的墨发。
“王爷,”林夕解了半天也没解开,有些气馁地放下九连环,仰头看向单君临线条优美的下颌,“您小时候……是什么样的?”
他对于单君临的过去,知之甚少。只隐约听说他少年时便已崭露头角,在先帝朝时便已手握权柄,历经风雨,才成了如今这般深沉冷峻的模样。
单君临翻书的动作微微一顿,垂眸看向怀中满眼好奇的少年。他的过去,充斥着血腥、权谋、算计与背叛,并非什么愉快的回忆。他向来不愿多提。
但看着林夕清澈的眼眸,那里面没有丝毫探究与算计,只有单纯的、想要了解他的渴望。
他沉默了片刻,将书卷放下,将林夕往怀里又揽了揽,才缓缓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有些低沉遥远:
“本王少时……并非长于宫廷。”
林夕微微一怔。他记得单君临是先帝幼弟,按理说应是金尊玉贵的皇子才对。
“母妃出身不高,且去得早。”单君临的语气平淡,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先帝子嗣众多,本王在其中并不显眼。七岁那年,便被送往北疆军中,说是历练。”
北疆苦寒,战事频繁。一个七岁的孩童,被送往那样的地方,其中心酸,可想而知。林夕的心揪了一下,下意识地反手握住了他放在自己腰间的手。
感受到他的安慰,单君临继续道:“军中不同京都,只看实力,不论出身。想要活下去,想要不被欺辱,便只能比别人更强,更狠。”他的话语中透出一丝铁血与冷硬,“十岁上阵,十二岁领兵,十五岁……已能独当一面。”
寥寥数语,勾勒出的却是一段浸透着血与火的残酷成长史。林夕几乎能想象出,一个少年如何在边关的风沙与刀光剑影中,一步步磨砺成如今这副冷硬心肠、铁血手腕的模样。他心中充满了心疼,忍不住转过身,紧紧抱住了单君临的腰,将脸埋在他胸前。
“王爷……受苦了……”他的声音闷闷的,带着哽咽。
单君临感受着怀中少年传递过来的温暖与心疼,那颗早已被冰封的心,仿佛被浸入了温泉之中,一点点软化。他抬手,轻轻拍着林夕的背,语气缓和了些:“都过去了。”
他从未与人谈及这些,也从未觉得需要谁的怜悯。但此刻,被林夕这样毫无保留地心疼着,他却感到一种奇异的慰藉。
“那……王爷后来为何又回了京都?”林夕抬起头,眼圈微红地问。
单君临的眼神深邃了几分:“先帝晚年,诸子争位,朝局动荡。北疆需要稳定,朝廷……也需要一个能镇得住场面的人。”他说的轻描淡写,但林夕明白,这背后定然是一场惊心动魄的权力更迭。单君临能从那场混战中脱颖而出,以摄政王之尊辅佐幼帝,其手段与心机,绝非寻常。
“所以王爷就回来了……”林夕喃喃道。他忽然有些明白,单君临为何总是那般冷漠戒备。在那样的环境中长大,经历过背叛与厮杀,信任本就是最奢侈的东西。
“嗯。”单君临低头,吻了吻他的发顶,“遇见你之前,本王以为,这一生大抵也就如此了。”
镇守朝纲,平衡势力,在无尽的权谋与算计中度过余生。冰冷,且无趣。
直到这个意外闯入他生命的少年,用他那灵巧的双手、纯净的眼眸和毫不设防的依赖,一点点凿开了他冰封的外壳,让他看到了生命另一种可能的色彩。
林夕听懂了他话中的未尽之意,心中酸软一片。他仰起头,主动吻上单君临微凉的薄唇,用生涩却真挚的吻,诉说着自己的心意。
“以后,我会一直陪着王爷。”他在他唇边轻声许诺,“王爷不再是一个人了。”
单君临心头巨震,紧紧搂住怀中的人,加深了这个吻。窗外寒风凛冽,屋内春意正浓。那些沉重的过往,在这份温暖的爱意面前,似乎也不再那般难以负荷。
这一夜的坦诚相待,让两人的心靠得前所未有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