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庆之后的几天,洛溪彻底沉寂了下来。
那种从心脏深处蔓延开的疲惫和难过,几乎抽干了他所有的精力。他不再像以前那样总是带着笑容,和同学打闹也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误会像一根尖锐的刺,深深扎进心里,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隐痛。秦漠对他一如既往的冰冷无视,以及他对别人可能存在的、哪怕只有一丝的“温和”,都像是一遍遍提醒着洛溪:你是不一样的,是唯独被你排斥和厌恶的那一个。
你的靠近是困扰,你的热情是负担,你的存在本身,或许就让他不快。
他试图用“契约任务”来激励自己,告诉自己为了生存时间必须坚持下去。但每当这个念头升起,随之而来的就是更深的无力感。
一想到要继续小心翼翼地试探,要继续用热脸去贴冷屁股,要继续在对方冰冷的厌恶和审视下艰难地获取那一点点可能根本不存在的“怨恨值减少”,他就感到一种从灵魂深处涌上的疲惫和……绝望。
这种绝望,不仅仅是因为任务艰难,更是因为,对方是秦漠。
是那个拥有着和顾言琛一样灵魂碎片的人。
是那个……他因为那些汹涌的往事记忆而忍不住心疼、愧疚,甚至悄然滋生出一丝异样情愫的人。
被这样的人憎恶着,远比被一个纯粹的陌生人讨厌,要痛苦千百倍。
晚上,他一个人爬上了宿舍楼的天台。夜风很大,吹得他单薄的衣衫猎猎作响,也吹得他眼睛发涩。
城市的霓虹在脚下蔓延,璀璨繁华,却照不亮他此刻内心的灰暗和冰凉。
他拿出手机,屏幕的光亮映着他有些苍白的脸。他点开那个没有备注的号码,指尖悬在拨号键上,久久没有落下。
他想问什么?又能问什么?
问他为什么那么讨厌自己?
问他是不是对所有人都比对自己好?
问他……那些过去的时光,是不是真的只剩下厌恶了?
每一个问题,都显得那么可笑而徒劳。
最终,他锁屏了手机,将脸埋进膝盖里。
【系统,】他在脑海中轻声问,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如果……我是说如果,我这个世界的任务最终失败了,会怎么样?】
【任务失败,将无法获取该世界情感能量,扣除相应生存时间。若生存时间归零,宿主现实生命体征将停止。】系统的回答冰冷而残酷,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可是,】洛溪的声音带着绝望,【如果他永远都不会……不会再对我有一丝一毫的动容呢?我的努力又有什么意义?就算勉强获取一点时间,又还能撑多久?】
系统的机械音沉默了片刻,依旧是那句毫无新意的回答:
【请宿主积极调整心态,努力完成任务。】
积极?怎么积极?
他所有的勇气、热情和期待,似乎都在秦漠一次又一次的冰冷、那次雨中的错觉、以及校庆台上台下巨大的落差和误会中,被消耗殆尽了。
他以为自己带着系统和任务而来,是专门来融化坚冰的小太阳。可现在他才可悲地发现,对方的冰冷远超他的想象,足以冻结他的所有光和热,甚至反噬自身。
算了。
洛溪吸了吸鼻子,用手背狠狠擦了一下湿润的眼角。
既然他的存在本身就让对方不快。
既然他的靠近只会带来反效果。
既然他的努力毫无意义,只会让自己更加难堪和痛苦。
那不如就彻底如他所愿。
婚约只是名义上的?好。
互不干扰?好。
陌生人?好。
从今天起,他不会再去图书馆“偶遇”。
不会再去试探性地放什么薄荷糖或笑脸纸条。
不会再关注他的一切。
路上遇见,会立刻低头绕行,绝不让自己的视线再给他带来任何困扰。
必要的“汇报”,也会精简到极致,绝不多说一个字。
他只需要安分守己地扮演好“透明人”和“陌生人”的角色,直到毕业,解除婚约。
至于生存时间……或许可以想办法从其他方面获取?多做点好事?或者……听天由命吧。
小太阳,第一次决定收敛起所有的光芒,放弃照耀那座永远不可能融化的冰山。
他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脚下灯火阑珊的城市,夜风吹干了他脸上的泪痕。转身下楼时,他努力挤出一丝近乎麻木的、洒脱的笑容,尽管眼眶依旧通红。
“就这样吧,秦漠。”他在心里轻声说,带着一种决绝的疲惫,“如你所愿。从此以后,你是你,我是我。”
“……两不相干。”